狄千孤看见我点头后陷入了沉默。我看了看他,动了动唇正想说什么,他却开口了。
“你睡了七天没吃过什么,现在该饿了,我这就去吩咐人给你拿吃的。”狄千孤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随后又是一脸内疚,说话时有些急。
“王爷,等您吩咐得来,人都饿坏了。”这是翠鹊从外面进来一脸的调侃,她的手里还端着个托盘,托盘上有个瓷碗。
她捧着托盘走近我们,等她把托盘放下时我才看清碗里的东西,是粥啊。
“太久没进食了,你昏迷时都只是尽力给你喂些粥水,现在你刚醒不宜大量进食,也不宜吃油腻的东西,就给你拿了点粥。”翠鹊捧起瓷碗送过来,一边柔声解释,“等你再好些了,我就给你煮些补身子的吃吃。”
我笑着看着翠鹊,点了点头。
翠鹊正想喂我,狄千孤一把接过翠鹊递过来的粥,捣了几下勺了一勺送到我的嘴边。
我现在是越发迷惑他的行为了,我抬头看向狄千孤,他正一本正经地看着我。见我在看他,他用下巴指了指勺子示意我喝下去。
我又看了眼勺子里的粥,还是张开口吃了。之后狄千孤一勺接着一勺地喂过来,我只能一勺又一勺地吃完。
“王爷。”在我吃完那碗粥的最后一口时,郦远进来了。
他似乎是有什么急事,走路的步伐很匆忙。而且进来之后还看了我两眼,似乎事情是跟我有关,这是什么错觉?
“出去说。”狄千孤似乎也有意避开我,他把碗递给翠鹊后帮着我一点点慢慢躺回去便对着郦远道。
狄千孤领着郦远离开后翠鹊便坐在了我的床边,一脸揶揄的神情。
“真没想到啊,王爷对你这么在意。”翠鹊顿了顿,没再看我,“以前还以为他对你挺薄情的,可是这次你出事之后,他疯了一般在找你,你昏迷这段时间,他也寸步不离地受着。”
翠鹊的话让我心头一颤,我很惊讶,惊讶于我在他心里的地位,可是想到萱贵妃的那些话,我又失落了起来。
他在乎的,不过只是那个不在人世的书儿罢了,我不过是因为跟她像所以才会有这些在乎和关心。如果我没有这张脸,其实什么也不是吧。
“看见他这么在乎你,我和潾清哥都松了口气。其实,我们都知道王爷之前对你的态度,也担心你没有他的宠爱,没有他这个靠山,将来或许多多少少会吃苦。”翠鹊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我垂着眸,不知该不该告诉她书儿这个人。说实话,我挺纠结的,已死之人在生者的心里的位置是很难改变的。狄千孤很爱那个叫书儿的姑娘,而我,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我难受于我于狄千孤而言只算得上是个替代品,也不耻于我竟然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起码能让他给我一些爱,哪怕其实不是给我的。
人都这般可笑吗?为什么可以为了爱把自己弄得这般卑微?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雪凝?”翠鹊的声音把我思绪拉了回来。
我抬眼看向她,露出一脸的困意,动了动唇,我说,我想休息会。
这次翠鹊很快便意会了,她忙说:“好,那你好好休息,等你养好身子了,我们在慢慢聊。”
她说着便伸手帮我整理好被子,盖好后便离开了。而我,虽然很累但是却毫无睡意。
我只能放空自己发着呆,也不知什么时候便睡着了。
再醒来时,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除了我这个位置没有点蜡烛,其他地方都是亮堂的,还有部分的光亮穿过屏风打了进来,以至于也不会觉得很暗,可这光亮正到好处,也不会打扰我休息。
我动了动想叫翠鹊,突然想起自己说不出话了,正苦恼着该怎样让翠鹊知道我醒了,一个人影从屏风外窜了进来。
“凝儿,醒了?”狄千孤进来后也不停下脚步三步并两步走到床前,他背着光,我看不清他的神情,只能感受到他此刻滚烫的目光打在我身上。
“饿了吗?要不要吃些东西?”狄千孤坐在床沿,抓起我的手握住,低头看着我,语气极致温柔。
我确实有些饿了,便微微点了点头。
“来人,给王妃拿些吃食来。”狄千孤依旧是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只是他此刻的一切行为都只让我觉得不过是因为我是个替代品才会有这般待遇的罢了。
我垂眸不去看他,下意识地想把被他握住的手缩回来,可是狄千孤的手抓得太紧了,我不得不放弃缩回手的想法。
实话说,替代品这个身份真的让我很不舒服,我不想当替代品……
从小到大,在爱我的人眼里我都是独一无二的,我从来都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可现在,我在这个我爱上的男人心里却成了一个替代品,何其可笑啊。
我的鼻子酸了酸,眼睛也涩涩的,我尽力把酸楚压下,不让自己再去想这件事,我不会让自己成为任何人的替代品,不会。
狄千孤似乎真的很在乎我的生死,后来的每一天,只要他没事便一直待在我身边,处理公务也直接搬到我房间里完成,简直是要与我形影不离。
师傅在我刚醒来的当晚便到了皇都,她来过妃香院一次,只是那时我还在睡梦中,她为我诊了病便离开了。我真正见到她时已经是第二天了。
师傅说我的嗓子说不出话是中了一种罕见的毒,这种毒不至于要人性命,可是人就像被封住了哑穴般无法说话。
这种毒很罕见,虽有治愈之法但是从未有人能成功解毒,这种毒药的解毒之法就像赌命,一旦开始便不能回头,若是成功了,便可恢复说话的能力,但若是失败了,立即丧命无一例外。
师傅也没有多大的把握能帮我解毒,而且这解毒失败的后果太大了,医者的压力便更大。这,真的是赌命了。没想到,当初我就是在赌命,经历了这惊险的劫后逢生,等着我的是另一场要赌上命的豪赌。
可是这一次,我不敢任性地轻易说赌了。我不想让爱我的人再痛心一次了,眼睁睁看着他们为我伤心忧虑,甚至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我真的很愧疚。
“雪凝,在想什么?”翠鹊坐在一旁看着发呆的我。
现在的我,身上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床走走了。不愿继续躺着的我此刻正坐在窗前发呆,想着解毒的事,想着狄千孤的事,想着萱贵妃针对颜家散布谣言的事……
我拿起身边放着的纸笔,在纸上写:我在想,或许不说话也可以的,不一定非要解毒。
写完后,我平静得不能再平静地把纸递过去,翠鹊看见纸上的话后脸色立马沉了沉,她没有说话,只是拿着纸的手越来越紧,最后又松开了……
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是,我能感受到,这个诊断结果让所有人都很难以抉择,包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