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靳准去寻杨二郎并得到那句令人震动话语的十二个时辰之前——
武当山,玄岩峰。
从玄岩峰至山顶的山路并不好走,尽管数百年前的武当先人们有着令高山低头、河水让路的惊天伟力,但道家无为自然的宗旨让先人们并没有对群山做多少斧凿。
原本先人们造好了足够门内道士休憩生活颂道念经的几座青瓦道观后便安于自然了,但最近一任掌门张北玄却直言:“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道家弟子无为之先者为‘治’,而今之天下,天灾人祸并无稍减,故行侠救世必不可少。历尽万丈红尘,尝遍人间冷暖,通晓大道真义,再谈‘无为’。”
此言一出,江湖中人感慨万千,赞叹武当掌门宅心仁厚,心怀天下,再加上天启年间张北玄祈雨治旱一举挽救了无数百姓,武当声望日隆,门下弟子行侠仗义更是为人称道,“救世武门”,名副其实。
于是自张北玄开始,武当入世,抛弃了以往的清规戒律,大修宫殿,诸如天策峰、展旗峰上的太和宫、紫霄宫:巍然独立、气势浩大。
而玄岩峰上的玄岩宫却是原先武当先人所建,并无任何雄伟悍然之气,便是那几砖几瓦也显得略为寒碜,但与玄岩峰浑然一体,并不显得突兀,从别的武当山峰上望去,直觉那鳞次栉比的道观群落与玄岩峰无比和趣,有着“大隐于山”之感。
正因为玄岩宫承自先人自然无为的意趣,从半山腰的玄岩宫到玄岩峰顶的山路才没有任何斧凿修砌,只有历代武当弟子于山中踩出的一条隐隐可被称为“路”的途径,坎坷陡峭,颇为难走,但也有人苦中作乐,以此作为修行日日攀登。
余小庆是最擅长“苦中作乐”的人。
听着师父的话,扫练武场是苦;但清扫时可观苍茫云海,便是乐;
听着师父的话,去天生崖畔,龙头香前抄写道经是苦;但抄写之时,青烟缭绕直指天际,狂风呼啸惊起林涛叶浪,渺渺一人静书道经,心随笔走,墨稳神定,便是乐;
听着小菊的话,到处胡闹玩耍,时常挨打是苦,但只要看到她的灿烂笑容,便是大乐。
正在沿着山路攀登的小道士想到此处,蓦地一呆,傻笑出声,惊得山林间几只麻雀飞起。
......
“呼,呼——”
小道士爬到玄岩峰顶,仰头四顾,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发现那个灵动可爱的身影。
难道是因为昨天偷跑出来,回去后被家人处罚了?
可是以前小菊偷偷跑出来、闯更多祸的时候也没有过“禁足”的处罚啊?
难道是因为昨天小菊走的时候偷了师父那件“脏衣服”?
话说师父昨天一天都没回来,今天也是不见人影,往常师父说“下山快活”时总是不到一天便回来了,最近怎么如此反常?
余小庆担忧想道。
即使是迟钝如他,在周遭如此多的反常之事接二连三地发生后,也难免有了一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也许是我来早了呢?不要胡思乱想了,再等等吧。
小庆安慰想道,便走向他和小菊经常一起坐的一块大岩石。
那块岩石镶嵌于山顶上,大约有一辆马车的大小,小菊最喜欢爬上岩石对着山下大叫一通,听回声激荡,反反复复,听着自己跟的声音跟自己说话,每当此时,她便会咯咯咯地笑起来,好听极了。
余小庆四手八脚地爬了上去,正想学小菊大叫一声时,眼睛余光瞥到岩石下一样“东西”,蓦然大骇,险些从岩石上摔下去!
一具赤身裸体的女尸!
......
往常鲜有人问津的玄岩峰顶,此刻挤满了人。
各峰各宫都来了道士,灰袍黑袍相继赶来,小而窄的玄岩山巅人头攒动,小道士余小庆更是被挤到最外面去了,尽管他是第一个发现女尸并告知玄岩宫师兄师姐和长老的人。
而有的道士没有位置站便干脆站到了树枝上冷漠地俯瞰着那处惨状。
忽然,山顶之下的林间传来一声悲愤至极的痛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林间冲出一个极其雄壮的身影,他疯牛似奔跑,虎目血红,直直地冲向了女尸,完全不顾身前的众人会被他的蛮力的冲锋给撞落山顶!!
众人纷纷骇然散去,或用轻功,或使遁地,总之就是先离这个蛮牛一样的疯子越远越好!
疯狂的雄壮男人狂奔到女尸身边,按理说以那狂暴的速度是根本不可能在女尸身边安然停下的,但男人就是做到了,从极动到极静,只用了不到“一瞬”的时间。
众人纷纷凛然,身为武当弟子,从这头“疯牛”身上看到的当然不只是那先前超凡的速度,还有那从“极动”到“极静”的瞬间刹停。
身体控制如有神助,动静转换自如,莫非......
众人往那个身着玄袍的雄壮男人身前望去,果不其然,左胸口的玄袍上纹有一个黑白相间的“两仪”纹样!
众人哗然,继最是天赋异禀的武当七剑张武极后,竟然又出现了一个掌握本门至高绝学“太极”的武当弟子!
此人成为传道弟子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众人充满不可置信、怀疑、嫉妒、悲哀、愤怒的声音充斥天地:
“怎么可能!连填气境都未过的萧大和怎么可能掌握太极!”
“不可能......这肯定是长老们弄错了......”
“可只有掌握了‘太极’,才得以在胸口纹有‘两仪’啊......”
“别开玩笑!我可是武道第三境中的升意境!却连太极的边都摸不着!此人不过区区填气如何能悟得了太极!”
“我也觉得颇为不妥......”
“此事定有猫腻!”
......
正当众人争论地沸反盈天之时——
一道剑气暴掠而出!
剑气出现地极为突兀,也极为阴诡,仿佛是一条卧藏于腐烂林叶中的巨型蟒蛇张开血盆大口,暴突而起!
那仿佛实质的剑气曲折蜿蜒,却又灵动如蛇,刹那间冲袭在场除了雄壮男人外的所有弟子!
实力不错的武当弟子感应到剑气的刺咬霎时掏出兵器抵御,但毕竟是后发力,兵器竟是一一被那蛇形剑气咬裂!而实力较差的人便是连挡御都无法做到,被蛇剑狠狠地撕烂出一个血流如注的伤口!
被重伤的弟子中有人认出了这道剑,惊声尖叫道:
“是四象·玄武剑的‘风蛇咬’!”
“紫霄宫‘蛇骨剑’祝应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