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临寒沉默看着天空中的乌鸦,久久不语,
盘旋的乌鸦似乎有几分不耐烦了,其中的几只俯冲下来想要啄食尸体上的腐肉,张临寒大怒,想要冲上前去阻止,却发现左肩沉重欲坠,全身跟灌了铅块一般,那只赤金瞳孔的乌鸦冷冷地看着自己,就像在看一只渺小而卑微的蚂蚁。
少年双目猩红的对视回去,拼死想要冲开这周身的束缚,但却无济于事,双手双脚渐渐地浮现了捆缚的血痕......
忽然,一声鸮鸣大响!
张临寒震惊地望着静止的天空,那里分明地出现了另一只活物:灰鸮!
先前在入城前便与自己分开的灰鸮展翅于空,双目晶莹冰蓝,透彻空明,周身布满青色的真气,它下坠,俯冲,刺杀那只靠近李三的乌鸦,电光火石之间,乌鸦翅膀都被那凛冽之鸟切断,只能哀鸣坠地。
灰鸮斩杀了那只黑鸦后便绕着李三飞着,一边嘴里鸣响着悼念的声音,一边冷冽地望着那几只仍旧徘徊的乌鸦,杀气十足。
金瞳的黑鸦见到灰鸮后眼神万分冰冷,乌喙大张,仿佛割磨玻璃一般的嘶哑叫声在张临寒的耳边骤然响彻,一时之间少年痛苦难堪。
灰鸮听到这令人恶心的鸦声亦是痛苦,身子一坠一坠,几乎要无法维持腾空之势。
“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
明明少年已被那刀割玻璃一般的刺耳声响折磨得快要聋了,但这句谶言一般的话语还是无比清晰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声如洪钟,响遏行云!
话语即止,黑鸦叫声即停,凌空飞起,不再看这人这鸟一眼,转瞬间便不见踪影。
在李三头顶盘旋的乌鸦们也随之飞走......
随着金瞳黑鸦的离去,四周一下子恢复了生气,蒸腾的暑气和市井中的恶臭味扑鼻而来,繁闹的人声沸反盈天。
张临寒好似经历了一场噩梦一般,周身大汗淋漓,明明没有任何运动却有着几乎虚脱般的无力感。他艰难地抬起手臂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检视了一番自己的身体,发现相当糟糕:体内的真气不知为何所剩无几,先前用稍稍修复好的丹田又有了破损的迹象,如今的他,怕是只有三岁小孩的战斗力。
就在这时,张临寒猛然发现四点钟方向出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宋朗清、鱼朝阳和莫珊珊!
张临寒感觉心跳瞬间加快,冷汗涔涔流下。
那三人并排着走,并没有着武当道服,只是穿着出行的便服,所以没人认出来这三人就是那时斩下黑燕子首级的武当少侠,而看他们三人四处张望的模样,分明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暴露了?!
张临寒念头疯转,内心大吼着:“动啊!动啊!自己现在的命是师父的命换来的,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然而,即使他心思闪动几千里,身体也没有挪动哪怕一下,重伤,真气用尽,先前那个神出鬼没的黑鸦带来的恐怖威慑力,任何一项都让这具身体千疮百孔并且再难动弹。
张临寒痛苦地等待着武当三人慢慢地走来,慢慢地发现自己,而自己也许也会在邱逑裘的折磨中慢慢的死去......
武当众三人的面孔随着距离的拉近越来越清晰......
英朗清俊负手而行的宋朗清......生气勃勃面带微笑的鱼朝阳......还有容颜娇美笑意盈盈的莫珊珊......
三人的面孔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即将占满他的整个眼球。
忽然,一具腐烂的、熟悉的尸体突兀地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少年的双目顿时猩红。
他当然认得他,因为他们曾经朝夕相处;
他当然思念他,因为他们抢过同一盘红烧肉吃。
他当然想骂他,因为他给他洗了好几年的臭衣服。
他当然难忘他,因为他喊了那么多年的师父。
恍惚之间,那张看了很多年觉得很厌烦的笑脸浮现在自己眼前,用一种自己熟悉无比的语气说道:
“徒弟、风紧、扯呼!”
活下去!
无论如何都要活下去!
用尽一切办法活下去!
活下去,然后让你的仇人活不下去!!!
血海深仇!不共戴天!
张临寒猩红着双眼,牙关紧咬出血,双拳紧绷,用尽全力地将视线从武当众三人上移开,艰难地指挥着自己的身体转向,移动,远离那三个他恨不得食其骨啖其肉的人。
因为身体损耗严重,每一步路都走的痛彻心扉。
一步,两步,三步,四步。
走得很慢,很慢。
尽管真的动起来了,但这样的速度别说摆脱武当三人了,就是连远离都很难做到。
张临寒惨笑,难道真是不给我任何活路?真要我死在这里?
“性不可易,命不可变,时不可止,道不可壅。”
脑海里再一次地回响起这句话。
哈!想说我这人该死就直说!扯什么文言文呢???
忽然,后颈受到一记重击,张临寒再难支撑精神,径直地昏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