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柴房内,几根朽木做成的简陋窗户里透出几缕晨曦的微光,一个全身被包的跟粽子似的年轻人一动不动地躺在木板床上,离他几步路的地方,几个砂锅在火苗上滚煮着,刺鼻的药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嘎吱”一声,柴房的门开了,走进来一个独眼白发的老头,嘴角总是不经意地下弯,眉头紧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老头先走到煎药的地方看了几眼,偶尔掏出个蒲扇使劲扇着,有时还大口大口地吹着火,听着老人吹气吸气的声音,总感觉像是某种老旧却依旧巨大的风箱发出的沉闷声响。
吹了好一会儿,老头觉得药煎的差不离了,便扇了扇蒲扇,奇怪的是,火苗没有随之腾起,反而是径直熄灭了。
他徒手抓起滚烫的砂锅,按着锅盖,不让里面的药渣漏出,黑褐色的药液顺着砂锅的小孔缓缓地流到一个小碗里,渐渐地盈满了。
老头端起药碗,放在年轻人床边的桌上——说是桌子,其实不过是一块方形的木料。
“两个小时前你就醒来了,还要装死装到什么时候?”
年轻人一动不动。
“老头子我可不是在试探你,你要是再一声不吭我就当你死了,尸体给你抛乱葬岗去。”
“老爷子别!”年轻人慌了,赶忙睁开眼睛说道,“小子刚才跟你逗着玩呢,老爷子别当真。”
“哼。”老头冷哼一声。
“这次还是要多谢老爷子出手相救了,不然现在我恐怕就是躺在武当派的刑房里了。”沉默许久,年轻人苦笑说道。
“你们是怎么招惹到那帮玩意的?”老头皱眉问道,“你师父虽然行事古怪,但向来很有头脑,不会去碰不该碰的东西。近几年也没什么大出手,按理不该有如此下场。”
“呵,是他们自己找上来的。”年轻人冷笑一声道。
“......”老头沉默一会儿说到,“那就是劫数啊。”
“劫数?不过是一群沽名钓誉之辈罢了。”年轻人冷笑说道,“迟早要他们好看。”
“呵呵呵,就你小子现在这副病秧子的模样还想让那七个武当派的娃娃好看?”老头毫不客气地说道,“送死罢了!身体脆的跟纸糊的一样,还强撑着运行真气,先前要不是我一掌击晕了你,恐怕不用武当派的出手你就已经自杀成功了!”
年轻人听着老头这话登时苦了脸道:“所以这不是在感激您嘛,老爷子您说说,我这病还有救嘛?”
“丹田被毁,还强行运气导致经脉破裂,治不了,等死吧!”
年轻人果真面如死灰。
老头见年轻人一副沮丧的模样也是心有不忍,随口说道:“伤心什么,就算已经没救了,但好歹你师父也给你留下了大笔的财物,死前怎么说也可以潇洒快活一会儿嘛。”
“哪有什么财物......我们师徒二人向来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嗯?”老头问道,“你师父当了这么多年的江洋大盗,从未失手,怎会毫无积蓄?”
“......”年轻人仿佛难以启齿一般地犹豫了一会儿,许久后才说道,“他把偷来的东西都送出去了。”
“这样啊,”老头沉吟道,“也罢,你师父做事自有其道理,老头子我也不该多问。桌上这碗药你先喝了,好生静养罢。”
“谢谢孙老爷子。”年轻人点头说道。
“滑头!”老头临走前瞪了他一眼,敲了他脑瓜子一下。
年轻人嘿嘿笑笑。
柴门渐渐关上了。
年轻人渐渐地敛了笑容,静静地躺在床上,淡漠地看着结网的天花板,面无表情。
年轻人自然就是先前险些在广场上被逮捕的张临寒。
老爷子是以前和李三“办事”的伙伴,原名不知,只知道姓孙,师父称呼他“老孙头”。
两人合伙干过许多桩惊天大案,一般来说是老孙头出谋划策,李三负责实施,可以说是“出手则必得”。只是“黑燕子”李三在外,“老孙头”隐于幕后,无人知晓。
两人可以说是有十几年的交情了。
只是财帛向来动人心,管他是否有交情。
张临寒瞥了一眼身边的药汤,艰难地移动着扎满了绷带的右手,将它稍稍移过来点,脑袋慢慢地凑上去,像条受伤的野狗一样舔喝着苦到心里的药汤。
没想到师父的死,改变了这么多人......张临寒望着近黑的药液想道。
身为师父线人的周家被屠杀殆尽,作为师父多年伙伴的老孙头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尽管如此,张临寒还是喝完了药,他不怕老孙头下毒,因为他心里清楚他的身体已经受不了毒药的折腾,老孙头自然也看得出来,而他肯定还不想自己死,否则他先前只要看着自己落入武当手里即可,根本不用多此一举。
张临寒喝完了汤药,抹了抹嘴,摸摸自己方才被老孙头敲过的头顶,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