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息了一会,张临寒渐渐缓过神来。
他来孔府的目的有三。
一,取回当初自己偷偷藏在孔府的“香”。毫无疑问,这个神秘的“香”就是师父李三要求自己偷的东西,只是当初在快要被抓到的时候自己把它藏了起来,也是因为这样,武当派搜身审问的时候才没有拿到它。
二,询问孔一己这样事物的价值。如今师父已死,知道这东西根底的就只有孔一己而已。只是现在看来,得到的情报不全,恐怕这件事算不上“完成”。
三,杀鸡儆猴。武当派让他不好过,他也就不想让对方好过。
张临寒默默地思考着此次行动的得失,有恃无恐地倚在栏杆上,他先前潜伏孔府时就已经查明,玉莲湖连通雅舍的这条路上不会有任何的守卫,所以直到天亮前他都有大把的时间。
——第一件事算是完成,师父说此物可以治疗我的伤势,只需点燃后,闻一下,倘若他所言非虚,那么我的身体问题便没有顾虑了。
——第二件事......真没想到这样事物竟然就是供奉真武神之香,根据孔一己后面的语气,估计他是想说出香的来历吧?只是还没说出就死了,自杀?不,应该是被杀死的。这事真的是有点邪。
“汝见我矣”?你......看见我了?
——第三件事......
张临寒望向了孔一己的......脑袋。
......
如玉轻轻地踩在凳子上,将白绫的尾端穿过房梁,绕过来与首端和并打了个结。
少女的手很巧,没到一会儿的功夫便打了个漂亮的绳结。
她出生在农家,做女红,做织物,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远比背《女戒》、读《西厢记》要擅长的多。
如玉回头望着自己的床,那是她与情郎恩爱缠绵的小巢,只是她的情郎早已成为闻名天下的武当弟子,而她依然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妾。
犹记那日庭前言:
“鄙贱之女,不足以为妻!既然你已是武当弟子,就要为宗门考虑。怎可为一晌贪欢而不顾声名?武当弟子娶他人之妾为妻,传出去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师兄莫急!师弟心中自是有数的,我怎会真的娶她?区区农妇之女而已,还配不上我。我只是应付之辞罢了。”
“既然你已有决定,那我便不多过问了。但你要记住,你是天生寒脉之体,天赋卓绝,应多多修行提升武艺才是,莫要沉溺于儿女情长。”
“呵呵,师兄说的是。”
二人对话自如,一笑一肃,也不知是不是发现了她?但就算发现了她又如何呢?她地位卑贱,便是当着她的面说又如何呢?
那一日,天气酷热,但如玉却仿佛置身于寒冬之中。
如玉无神地低头望着自己的双脚,那是一双粗糙、结实的大脚,远没有大家闺秀的三寸金莲可爱,孔老爷也常常嫌弃她的一双大脚,偶尔还会说出要把她的脚砍了的恐怖话语;
因为她是农妇的女儿,她除了做女红外,还要帮助阿爹干农活,经常要下地的,根本不可能缠足。
她也不想缠。
如玉很后悔,后悔自己轻信了阿妈的谎言,她说孔老爷家财万贯,学富五车,品德高洁,你嫁给他一定会幸福的。
如玉很后悔,后悔自己轻信了情郎的谎言,他说他这辈子只爱她一人,愿意为她耕田,愿意为她去死,也因为太过爱她而不顾她是有夫之妻的事实。
如玉很后悔,后悔......生而为女儿家。
如果她是一个男儿,是不是就不用受如此大罪?
如玉轻轻地脱下自己的衣裳,露出满是青黑淤伤的身体,往常老爷总是要求自己用布条和丝绸将这些伤势裹将起来,憋闷的很,如今她要死了,不想再一身束缚。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哪里讨,烟蓑雨笠卷单行,一任俺,芒鞋破钵随缘化!”
这是她在老爷的书架上读到过的诗句,她真的很喜欢,喜欢那种洒脱自在的生活,她也想过这样的日子。
穿着蓑衣,戴着斗笠,踩着芒鞋,拿着破钵,见山峰连绵,望云天一线,随缘而来,随心而去,风雨无阻,自由自在。
“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如玉喃喃自语。
将头伸入白绫中。
脚一蹬。
忽然,一个东西被人随意地扔在了地上,滚啊滚的。
一道石子破风如梭,打断了白绫。
原本应该闭目而死却重重地摔在地上的如玉愣愣地望着身旁那个圆滚滚的物体。
一时之间没认出来,
老爷,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