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被点燃了。
谁点燃的?
怎么点燃的?
能否再燃?
三个巨大的问号在少年的脑海里浮现出来。
仿佛奇迹一般的,在得知香燃这个事实后,他明确的感受到体内的伤势轻了几分,破裂的丹田竟然渐渐有了愈合的迹象,体内真气慢慢地充盈起来。
师父没有骗我,这根所谓的“真武香”真的能救我的命!
张临寒内心大喜,但旋即又忧愁起来。
这香到底怎么燃的?
张临寒低垂眼帘,细细地分析起来:
假设是他人点燃的,这里除了自己外只有三人,如果是老吴或老靳做的,小舟在旁不可能不提醒自己;如果是小舟做的,老吴和老靳也不可能在自己醒来后没有一丝异常;除非三人合伙同谋......但这是最不可能的,在登上这辆马车前,三人没有任何交集,而且他们也没有任何理由合伙。而且自己的衣服也没有变动的迹象,三人合伙这个假设如果成立,首先得承认这三人有着堪比奥斯卡影帝级别的演技,以及娴熟的作案手法和心有灵犀的团队默契。更重要的是,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发现小舟是个很笨的小姑娘,没什么心机,跟她的原名可以说是一点也不般配。
以上假设作废,那自然就只有一个答案:
这根香,是自燃的。
张临寒低头看了一眼胸口,因为落雨的原因他穿了一件较厚的棉衣,胸口不仅没有干燥,而且还因为帘外的雨水浸润而有几分湿意,自行点燃的条件几乎可以说是没有。
可问题是,胸口灼烫疼痛的感觉愈发清晰,张临寒几乎可以感受那只香被点燃又自行熄灭后的余温。
有些事情可能真的无法用科学解释了......张临寒心底轻叹了口气,这根自己先前无论如何都无法点燃的香也好,那只赤金瞳孔的黑鸦也好,临死之际死相诡异恐怖的孔一己也好,都是此类,今年似乎有太多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如果不是十余年都没在天上看到飞来飞去的剑仙,他真有点怀疑自己来的是一个神鬼共存的世界。
车外雨声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淅沥,反而隐隐有几分瓢泼之势,加上也快要近夜,马车车夫说什么也不肯在这样的日子里行车,张临寒和吴三刀两人商讨一会儿后一直决定让车夫找个靠近的客栈停下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赶路。
“吁!”
在马夫的喝声中,马车渐渐停了下来,张临寒从行李里拿出两把伞,给了老吴靳准一把后拉着小舟跳下了车。
天空的雨势始终不减,黄豆大的雨滴拍打在浅浅的水坑中激起无数涟漪,看着沿路本就坑坑洼洼的泥地此刻又增添了几分泥泞,张临寒也觉得这路是绝对走不了了,甚至他有些感激那个谨慎的马车夫,如果他一意孤行的话路上搞不好就得出点事。
“哥哥,你看那边。”被张临寒牵着手的小舟指着后边说道。
张临寒转过身来瞥了一眼身后的客栈,目光微凝。
夜幕中,大雨下,挂着“悦来客栈”四字的牌匾之下灯笼晃悠着微黄的光晕,门帘紧闭,但即使离了数十步远也能听见客栈内传来的热闹声响。
“呦呵,今儿人还挺多啊,热闹好啊,走,小兄弟,喝酒去!”吴三刀披着蓑衣带着斗笠拍拍少年肩膀,爽朗笑道。
张临寒点点头,而后疑惑说道:“听吴大哥这语气,你常来这店?”
“嘿,以前跑买猪肉的时候经常走这路,路上口渴了想打盹了可不就得喝个小酒睡个好觉?我跟这店老板老熟啦!”吴三刀嘿嘿说道。
同样披蓑带笠的靳准却皱眉说道:“喝酒误事。”
“喝少点,少点!保证不耽误!”吴三刀赧然道,“而且下雨天喝点酒也可以暖暖身子嘛。”
张临寒微微留了点神,喝酒误事?误什么事?
说着说着,一行四人便入了客栈,迎面而来的便是浓郁的酒气和热腾腾的美食香气,当然还有快活的人气。
吴三刀兴奋地搓手,直呼酒来,靳准微叹口气,拿他没辙。
“客官有什么需要?”
唇上留有两鬓小须的瘦掌柜走上前来笑问道。
“来两间客房,一大盘酱切牛肉,一大盆米饭,再来一壶好酒!”吴三刀痛快说道。
“好嘞。来几个伙计,帮这几位爷把车马拴上。”掌柜微笑应下后,吆喝几句,然后挽袖持笔在簿上写着。
掌柜的不老,但眼角皱纹不浅,笑容里透露出一丝生意人特有的精明,持笔写字时更有一丝常人少有的文气,看来曾经也是个识字的读书人。
“诶,你是掌柜?”吴三刀愣住了,疑惑问道:“原来的米叔哪去了?”
“哦,”掌柜浅笑说道,“原来是熟客,倒是怠慢了,好教客官知道,叔父带着家中几个后生赶赴京城参加宗门大选了,留我看着这店。”
听到这里,靳准微微皱了皱眉,张临寒面色自然。
“好家伙,”吴三刀哈哈大笑道,“那倒是要祝你家武运昌隆了。”
“多谢多谢。”掌柜的拱手谢道。
突然,一个显得有些生硬的声音响起——
“掌柜的,你会不会武功啊?”
众人皆楞,随着这句话的响起,似乎连同四周活热的气氛也冷了几分。
众人望向说出这话的少年,只见他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手,面露好奇之色。
掌柜的呆了一会儿,然后苦笑说道:“小兄弟这是玩笑罢?倘若我要是会武功又何必在一个偏僻处当一个小客栈的小掌柜?”
这话说的真实,虽然在朝廷上文武平等,但在民间,会一手绝活怀一身武艺的人总是更加吃香的,不说走镖等危险门路,光是各地武馆每月赚的钱也不在少数。
少年听了这话露出一副失望神色,撇撇嘴道:“以前常听人说高手在民间,随便一个小二啊、掌柜啊搞不好都是曾经名震江湖的高手,抬拳便能撼山平岳,踢脚就能破海穿林,现在看来,果然都是些骗人的说法。”
“哈哈哈哈!”
少年言语天真可爱,在场众人不由得畅然大笑,吴三刀更是拍拍张临寒的肩膀笑说道:“傻小子,小说家言,做不得真!倘若世间真有如此神仙人物,又哪里会屈尊降贵真在一家客栈做小二掌柜?”
掌柜的亦是笑语连连,说道:“小兄弟也莫要失望,据我所知,七大宗门里的神仙人物倒还真有这一番本事,其中一位还真真做过一些低级营生,行事古怪之极,偏生又有的一身高妙境界,所以倒也没人管的了他。”
“哦?是哪位神仙?”吴三刀感兴趣地问道。
“是华山派的左无道前辈,”掌柜的笑说,“据说当年华山论剑之后,他便闭关一年,后出关下山在某个犄角旮旯里做了屠夫,专门帮人杀猪贩肉。”
“哈哈哈哈!”吴三刀拍案大笑,“没想到居然有如此人物!有趣有趣!恰好我的本职也是个屠户,改日遇到还真是要领教领教前辈用华山神剑杀猪的技巧!”
在场饮酒的众人哄然大笑,以为妙绝。
正当众人说笑饮酒之际,张临寒眯了眯眼睛,看着掌柜的握笔的手,摸了摸下巴。
靳准笠下的目光投向这个少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