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鸢用眼神示意梅苏为秦公子斟茶,笑道:“进京有数日,怎可烦扰公子,今日来这里吃茶,忽见公子孤影酌酒,唤梅苏请公子来。若扰了公子雅兴,还望公子海涵。”
“陈庄主严重了。”秦公子的眼光转向陈鸢旁边的容貌清丽脱俗的女子,问道:“这位是?”
“陆河之女,陆韫华。”
听到陆河的名字,秦公子的脸上显得十分的吃惊。他没有想到陆河会来京城,而且还带着家人来,陆河不仅是蜀地十分有名的名士,其本人身为江湖中的武林盟主,只因敢直言天下势在崇山上舌战群儒,一战名声大噪,备受文人的推崇。
他见过陆河本尊,除了陈鸢以外,他没见过陆河的其他人。
秦公子忙揖道“原来是陆姑娘,恕在下冒犯了。”
陆韫华笑道:“秦公子不需这般拘束,彼此都是来吃茶的,拘束了反教不自在。”
秦公子道:“陆姑娘说的极是,是在下愚笨,让两位见笑了。”
陆韫华心中不免觉得好笑,面上依旧矜持着。
“适才见公子一人独饮,公子面上愁容,似有什么心事,不妨说出来,我俩愿尽绵薄之力,解公子心事。”
秦公子犹豫了一下,叹气的道:“只是家母突然染上怪疾,疯癫异常。连我这个儿子都不认了,请了数名大夫都是束手无策,说是中了邪,请观里的道长驱邪也没见好起来。身为人子,见母亲这般模样,心中有愧。”
“令堂是何时染上怪疾?”
“大概两个月前,家里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家母不知怎么,突然在众人面前发起疯来,满眼通红的扑向别人,拦都拦不住,吓坏了所有人,家父急冲冲的赶来质问怎么回事,众人都说家母疯了,家母披头散发,又哭又闹,胡言乱语,家父见母亲神志不清,不得已将她安置别院,派了几名婢女仔细伺候着。”
“令堂扑向谁?”
秦公子不知为何她突然这般问,不是很适应陈鸢这样的语气,心中挣扎顷刻缓缓道:“那人身份尊贵,因此家母不得不安置一个独院中,以免冲撞了别人。”
“令堂发疯可有什么原因?秦公子可曾查过?”
“当时实在突然,后来也查不出原因。”
“令堂发疯时说了那些话?”
秦公子紧皱着眉头道:“记得不太清,事出时我未在那里。”
“秦公子去看过令堂吗?”
“去看过几次,家母已经不认得我了,”完全变了个人似的,目光呆滞,常常喃喃自语。”
“秦公子是否愿意让我到府上看看,说不定我能治好令堂的病。”
“你能治好?”秦公子有些怀疑的看着陈鸢,心中不大相信她说的话,毕竟宫里的太医们个个都表示寻不到根源,不敢轻易下药,请了清风观里的道长天天作法,也不见得母亲一丝丝的好转,而陈鸢这样羸弱的女子,看起来也不大像个医者。
陈鸢知道他不相信,道:“秦公子只需让我到府上见一面令堂诊一下脉才知道病源。”
秦公子似不经意的看到陈鸢身旁的黄色东西,有点眼熟,问道:“陈庄主,你身旁的东西难道是皇榜?”
“公子倒是眼力甚佳,的确是皇榜。”
陆韫华笑道:“姑姑揭了皇榜还想贴回去,遇到了官兵还给盘问了一会。”
陈鸢无视他眼中的惊讶,道:“不知这位娴妃是何人,竟能让太后亲自下懿旨,据我所知,娴妃只是皇上一名不得宠的妃子。”
秦公子垂下眼,道:“娴妃在太后膝下服侍已有十八年了,太后也视娴妃如亲生女儿,娴妃突然发疯,对太后来说一定很难受。”
“秦公子怎么会对宫中如此了解?”
秦公子一怔,道:“我在宫中寻了一份小小的差事,宫中的事多少都会知道一些。”
“原来是这样,可令堂的病情与娴妃的病情如此相似,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秦公子一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说:“我从来没想过这一点。”
“不妨回去想一想,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陈姑娘真的可以治好家母的病吗?”
“不妨让我到府上给令堂诊一下脉。”
“需要我准备什么。”
“不需要。”
秦公子再看一眼皇榜,道:“陈庄主何时进宫给娴妃驱邪呢?”
“三天后。”
马车缓缓行驶至宫城门口前,陈鸢掀起帘子抬头看着眼前的朱墙琉璃瓦,显得格外的刺目,心中感到一阵刺痛,就像一股刺骨的寒气袭卷全身。仿佛有说不尽的恨意,顷刻间,恢复原本眼中的该有的寂静。缓缓道:“抬我下去。”
皇宫气势雄伟就像天子之威,梅苏推着陈鸢的轮椅,前面有个小太监领着路,行走间,总会看到一排又一排的宫娥或是侍卫来回。宫娥们低着头行色匆匆的走过,侍卫们则相反,一手握着腰刀,昂首挺胸,大步伐的向前看。
梅苏感慨道:“这皇宫里真是戒备森严啊,这位公公平日里一定很辛苦吧!”
小太监答道:“宫里当差的不敢说辛苦,只有把主子伺候好了,再辛苦也是值得的。”
“不知公公伺候的是那位娘娘呢?”
“奴才伺候是娴妃娘娘,正是你们将要觐见的人。”
“梅苏话锋一转,跟小太监聊了起来,道:“你们的娘娘真的中邪了。”
“外头都在传娘娘中邪了,奴才心里是一个字也不相信的,娘娘待人亲善,平易近人,素日里对我们这些下人们极好,娘娘为何突然发疯,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就连晋王心里也是万分的焦急。这才让外头有了机会传了这样的谣言,真是可恨。”
“你对你的娘娘还是挺忠心的。”
“恳请姑娘救救娴妃娘娘吧!只要把娘娘的病治好,奴才愿意折去十年的寿命。”
“要你的寿命有何用,既然揭了皇榜,自然不敢不尽心的医治。”
陈鸢沉默不语,但是在小太监的带领下,觉得这条路越走越熟悉,空中还弥漫着淡淡的海棠花的香味。他们停在一道朱色的大门前,宫门的上方黑匾刻着三个大字——海棠宫。
陈鸢抬起头盯着海棠宫许久,问道:“娴妃这样子多久了。”
“也就一两个月左右,娘娘如今日渐消瘦,,奴才看在心里也是十分的难受。”
“我是说娴妃住在海棠宫厘多久了。”
“住了多久,听管事姑姑说,自从海棠皇后仙逝后,娴妃就一直住着海棠宫。”
“皇上有来看过贤妃吗?”
“皇上并不喜欢这里,奴才也从没见皇上来过,娴妃娘娘并不是很得宠。别宫里的娘娘不也大愿意来海棠宫。”小太监也不知道怎么的,居然一股脑的跟陈鸢说了出来。要是管事姑姑知道了,肯定要骂死他。
究竟是他不愿意待见你,还是你一心想避宠。
宫里的人向来都是如此,据说娴妃素来喜静,又有太后在背后撑腰,不看僧面看佛面,没什么人敢为难她的。
推开宫门,看到大殿前种着几棵海棠树,眼前站着几名宫女奴才,中间的太监宫女,年纪应该在四十岁左右,看衣着与旁人不同,似乎职等更高些,首领总管的手上还持着一把拂尘。可以说他俩是海棠宫里的管事。
到底是宫里的老人儿,管事姑姑看一眼前面的三人就知道唯有中间坐着轮椅上人与众不同,气质清冷出尘,不易亲近,出声道:“这位想必是陈姑娘吧!”
看着不像个驱邪的,不像个大夫。不过太后懿旨广求方士,岑仙儿暗中打量着陈鸢许久,的确不是个方士,唯有称呼姑娘妥当些。
首领不像旁的公公尖着嗓子说话,他说道不卑不亢的说道:“咱家是海棠宫的首领总管常青,她是管事姑岑仙儿,陈姑娘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吩咐,咱家尽快备妥。”
梅苏开口道:“我说太后懿旨广求方士,怎么没见其他的道士?你们的娴妃难道不疯了?”
“这······”
常青不知该如何回答梅苏的话,空气中一阵沉默。
“娴妃现在还好吗?”
岑仙儿微微诧异,听陈鸢的语气,似乎跟娴妃有些熟稔,她跟随娴妃身边多年,这位叫陈鸢的女子跟娴妃并没有任何的交集。
“请陈姑娘尽快给娘娘驱邪吧!”这样说也算是一种回答,暗示了娴妃的病情的严重性,需要尽快治疗。
陈鸢说道:“去折一支海棠花给我。”
众人一愣,常青反应快,使唤着身边的小太监赶紧去折一支海棠花。
前面有常青与岑仙儿带路,穿过前殿来到娴妃所在的寝宫,娴妃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形容枯槁,失去往日的美丽,瞳光散涣,就算有人在她眼前招手亦无任何的反应。
常青将小太监折下来的海棠花双手递给陈鸢。
陈鸢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岑仙儿余常青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不敢轻易退出去。娴妃如今神志不清,后宫里的那些妃嫔向来惯了为了争宠总会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拿不准眼前人是不是别的妃嫔派来的,越是这样越是小心些,岑仙儿道:“这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