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林挽着米教授,吴焉跟在一旁,三人直奔《鬼趣图》展览区。
“爷爷,这图看着更像人啊,为什么叫《鬼趣图》?”米林压低声音。
“这你就不懂了,你看看图里所谓的鬼的行为姿态,有调戏女子的,有点头哈腰的,有飞扬跋扈的……这种欲说还休的表达,不就正好符合了清代文人袁枚的题跋:'见君画鬼图,方知鬼如许。得此趣者谁?其惟吾与汝。'”
“您是说,意象表达?因为共情才能得其中所言。”米林问。
“《韩非子》论'画犬马最难,画鬼魅最易',这画犬马自要画有其精气神,而画鬼魅就有些借鬼喻世间百态,借鬼言尽人之常情的意思。”米教授笑着说。
吴焉见两人聊的投机,便自顾的浏览起来。
来到第三幅图前,吴焉仔细的打量起来,“女鬼头发高拢,身穿长袍,体态端庄优雅,含情脉脉处是一端庄男鬼,也穿一身长袍,戴着帽子,左手搂着女鬼的腰,右手拈兰花献上,俨然一副互相爱慕的样子,但画面下方却是一位肩上扛着雨伞、右手拿着扇子,戴着高帽的白无常。”看到此情此景,吴焉不由得感慨:“难道天下有情人只有在黄泉路上才能相聚吗?”话音未落,恍惚间男鬼泣泪,吴焉诧异,忍不住揉揉眼睛,但画上并没有泪水,吴焉摇摇头,打算走向下一副画时,却分明看到白无常眨了一下眼,见此情景,吴焉不敢出声,紧紧捂住嘴巴,一转身差点碰到米教授。
“你怎么了?慌里慌张的。”米教授皱眉。
“没……没事。”吴焉看一眼米林,担心吓着米林。
“师兄,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不会是刚才进来时听到看展的人说的话吓到你了吧?!”米林坏笑着。
“你小看师兄?!”吴焉嘴硬逞强。
米林上下打量着吴焉,摇摇爷爷的胳膊:“爷爷,我有点不舒服,要不您和师兄先看着,我去外面等你们。”
米教授看米林,米林笑嘻嘻地看着米教授。
“您好,米教授。”这时一位文气的男士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吴焉,你陪小林一起。”米教授说完,在男士的陪同下继续参展。
吴焉和米林走出展览厅。
“师兄,你刚才怎么了?”米林介于刚才爷爷在场不好开口,现在只剩两人了就大着胆子问吴焉:“你刚才的表情我可是第一次见。”
“没事,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吴焉还是什么都不愿说。
从展览回来后,吴焉就一直没有联系米林,倒是米林几次三番回家问起爷爷,都说是没有联系米林这才担心起来。
窗外风声徐徐,雨淅淅沥沥的下着,吴焉蒙头睡的正香,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响起。
迷迷糊糊的吴焉,摸索过手机,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只猫的头像,是米林发来的的微信视频,吴焉瞬间睡意全无,拨弄几下头发,清清干哑的嗓子,滑过接通键。
“师兄,都几点了,还没起床啊?”米林一看到视频上吴焉微肿的脸,忍不住挖苦,一脸嫌弃。
“和下雨天最配的就是睡觉,这句话不是你说的吗?”吴焉懒洋洋地回应。
“师兄,最近也不见你来电话,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了?”
“爷爷说从展览回来都过去大半个月了,也没一通电话,他有点担心。”米林说的小心翼翼,生怕暴露了小心思。
“你在哪?”说着,吴焉欠欠身,用一只胳膊肘撑着,被子滑落露出健康性感的肩颈。
“我……我在爷爷家,你要来吗?”米林不知道该看什么地方,只好把手机放在桌子上,人却已完全出了画面。
“家里很忙吗?”见米林从屏幕上消失了,看到的只剩天花板,吴焉赶紧问。
“我拿个东西。师兄,你赶紧起床,爷爷请你过来一趟。”后半句话米林几乎是喊出来的。
挂了电话,吴焉回想起从展览回来后的生活。他的衣服鞋子袜子会无缘无故凭空消失,冰箱里的零食减少的也越来越快,还有一些其他的事情都怪怪的,更让吴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他自展览之后,以前常梦的那个梦变的清晰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一棵巨大的木笔,枝桠遒劲,独自耸立,紫色木笔花开团簇如盖,树下一男子光着上身,下半身却埋在沙子里,唇齿双目紧闭,眉宇威严中带着几分悲悯。六座暗灰色的嶙峋巨石突兀地围在四周,形成一个矩阵。每次做梦,吴焉都是在巨石间来来回回,走不出矩阵,也靠近不了树下的男子。
米教授在展览上经那位文气的男士介绍,认识了一位高人,高人不愿露面,只是躲在屏风后面,屏气轻念,米教授心中有结,而且这结必须解开,不然米家后辈将会遭殃。
“爷爷,师兄来了。”米林开门。
“教授,您找我?”吴焉把水果篮子放在玄关柜上,走向客厅。
“来,先坐。”米教授让吴焉坐在沙发上,又转头喊来米林。
米林放好吴焉给她的典心盒,端上茶水,米教授端起茶杯,抿了口,轻轻地叹了口气,吴焉不明白米教授这一声叹气的原因,茫然地看着米教授,等米林忙完坐到右侧的沙发上,米教授才开口说话。
“吴焉,你还记得米林的姐姐吗?”
这一问,吴焉刚还茫然的表情顿时阴云密布。
“姐姐?”米林并不记得她还有个姐姐,有些难以置信。
米教授看向米林:“你姐姐在你还未出世的时候就失踪了,吴焉小的时候见过她。”
吴焉这才开口:“教授是有什么消息了吗?”
米教授摇头:“从展览回来后,老是梦见兰米……”
吴焉听教授这么一说,忍不住试探:“梦里有什么让您记忆深刻的事吗?”
米林关切地看着教授,她也很好奇爷爷的梦境和未见面的姐姐之间的关系。
教授稍稍沉默,停了三秒说到:“兰米跟在一个人身后,一直走,一直走……”
“从哪里往哪里走?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您看清了吗?”吴焉继续追问。
“看不清楚”,米教授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什么,就补充到:“辛夷花!兰米临出门前在门口扔了一朵辛夷花!”
吴焉听到“辛夷花”三个字,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暗自思付:“这和我梦里的木笔树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师兄,你怎么了?”米林见吴焉发呆,半天没有反应。
吴焉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没事。”又看向米教授,再次问到:“爷爷您今天找我来是……?”
“爷爷,您说的姐姐比我大几岁?”米林打断吴焉的追问,对未知的姐姐充满好奇:“她是怎样的人啊?”
米教授叹气:“你是在兰米失踪后的第三年出生的,她失踪那年十七岁,很小的时候就很喜欢讲故事,开始家里人都没在意,后来发现她讲的故事有些奇怪,每个在她讲过的故事里当过主人公的人,都会忘记痛苦的记忆。”
吴焉皱起眉头,想起小时候遇到兰米被当成怪物接受指指点点的事,这些场景,言词直到现在还是会碎片化的时不时出现在吴焉的梦里。
“您是说,姐姐有超自然的力量?”米林不敢确信,又确认了一遍。
米教授点头。
“我知道这么多年您一直在找兰米,但始终杳无音讯。”吴焉表情悲伤,不忍心米林在爷爷面前一再打听兰米的事,忍不住说:“过去的事……”
“不,我找你来是希望你能帮着继续找下去!”吴焉话没说完,米教授激动地打断到:“爷爷年纪大了,兰米体质又那么特殊,我担心……”
吴焉看着满脸担忧的米教授,握了握拳头,用力地点了点头:“好,我答应您!”
“我和师兄一起!”米林见吴焉不曾犹豫,就答应了爷爷的请求,就也想出一份薄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