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什么时候说过的？是我少听了很多么？
“别逗了，这并不好笑。”，我摆摆手说道，“不然我怎么会不记得。”
然而薛成人的反应超出我的想象。“没有啊。”，他约莫是皱了皱眉毛，“我就是说过的。”语气还莫名其妙的委屈。
天哪。可以来想象一下，糙汉音，委屈。
这回啊，我就不好轻易判夺什么了。“嗯，好吧。”，我换了个姿势躺着，“可能我是脑子烧糊涂了——先别咒我，先说说你的事情吧。那就不好意思地麻烦你再详细讲一遍了，如若戳中你伤口，我感到万分抱歉。”我又换了个姿势，但总觉得变扭，就在地上鼓秋，反正除了薛成人也没人看见。
好了，冷笑话讲完了，该讲讲正经事情了。“说真的。”，我看着他，“你到底干了什么过分的事情才进来的。”好不容易，我挣扎着爬起来，靠着墙，准确来说是离薛成人更近了的地方坐着喘息。
挂墙上的那条面，不是，薛成人大概看了我一眼，大概。“你为什么不去试试泡在荷花池冷静一下呢？”大约他一直看着的都是我。
哈哈，好好笑哦。“你是认真的么。”，我瞟眼他，“如果我要这个时候下去了，大概就只能跟根浮木一样喝饱水浮上来，没有了呼吸。”先抛下这话题暂且不谈，虽然这点我们都很难做到。“好吧，来让说说另一个话题。”，我瞧眼他，拍手两下，手比作手枪假装照着薛成人的肩膀开了一枪，“如果我真的死在这里——天啊，我被你传染了。我是说，假若我真的在这儿出事，是不是他们根本不会有反应？”薛成人应该知道我指代的是谁，如果他见过的话。
果不其然，薛成人茫然了一下下。“谁？哦！知道了。”，他恍然大悟，“你是指你的监护人……对吧。”这不废话么。
等会，监护人？大概吧。
薛成人动了动，我是指真的那种活动，我听到铁索掉在地面的声音。瞬间我特别想跑，但腿软了，根本跑不了，只能看着薛成人踏在地面双臂抻开，铁索零零落落地掉在地面。他转身，我注视他转身，头发被他一把扔在脑后，剩下的稀稀落落搭在脸旁。
其实我早该想到的，不然他不可能那么干净，也不可能到现在还是这幅健壮模样。还真以为我信他辟谷的鬼话？别逗，连青山养出来的那帮仙人都不敢妄断自己能不吃不喝撑住百年之久，何况薛成人这么个大伙子。但我当时真的烧糊涂了，盯着薛成人看，薛成人也不说话，就任由我干瞪眼。
“你还真是奇怪。”，他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前额，他的手心温度很低，“你是第一次见着我就只是干瞪着的人。”
是的，他说的没错，我也感觉我自己不太正常。
“我该感到荣幸么。”我欠欠地问了句。
然后薛成人笑了。
嗯，没错。他只是笑了，没有干什么能够危害我马上就要咽气的动作。
对此我感到万分庆幸，尤其在对比之后他对于他人态度而言，由衷且发自内心的感到庆幸。
毕竟连他自己都说过，被囚禁在阳春殿到放出后很长一段时间。在这很长一段时间内，他的情绪是不太能受自己控制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有点情绪化，所以我对于还安全活着这件事感到万分庆幸。
事实上，我总觉得是因为他的弩或者那把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匕首不在手边的缘故。没个趁手的兵器，好不容易来了个活人，任谁都不会贸然动手。
当时，有此殊荣的我，仅仅坐在地上动了动眼珠子。“得了，老兄。”，我试着站起来，可每次腿都软得不行，“我们是出不去的对吧。”这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因为在这话脱口而出的刹那我就已经知道了既定的回答。
尽管薛成人没有回答，他单单耸了耸肩膀，看来他喜欢肢体动作要大于语言上的。
事实上，我还是挺宝贝我这条老命的。对于照着浪头冲这种蠢到家的行为我定然不会再犯，原来的惩罚太具有记忆性了，我想忘都忘不掉。由此我深悟人不可太浪，浪到最后好运的从奈何桥前捞条贱命被阎王爷一脚踹回阳间，命烂还浪的，全都在坟头蹦迪了，草长得都比墓碑高。
所以说……我不想死。
真的不想。
上辈子命最好的一回，除了那户人家，就剩我死时无病无痛，一闭眼，一睁眼，就到了另一个地方了，是不是挺好的。而且这回我自认生活挺美满幸福的，有家人，有良师，有可交心的朋友，还有什么可遗憾的。总觉得吧，这是把上辈子的好运攒在这回上了，才没投进畜生道，投到这家来，即便仍旧无父无母，也能够感受回被人宠在手里疼在心尖尖的爱意了。
毫无保留的。
说来有趣，自打我到了这地，第二次感受到从骨子里迸发出来的冷意，还是离不开这档子陈麻子乱谷子的事。看着小小软软、散发着热度的小手，我首次感到些许神思恍惚。“你说。”，突然鼻子开始有点堵，同时眼眶和喉头都有点酸涩，“我会死么？”我也不知道我这话问的是谁，我只知道，在禁闭期间，任何人，还包括娄祝师尊在内，没有人会进来半步，没有人。
换而言之，我即便是死，死在阳春殿。除了不知道能不能出去帮我埋个坟放朵花的薛成人，根本没人会知道这件事，没有人。
有点难过哈。
跟人变小了有关系的吧。人变小了，心境也就跟着变了。
“想太多了。”，薛成人背对着我活动着手腕跟关节，“我说过的，我不想看见你死。看见你死，我是会难过的。”
“可你不是出不去的么。”我抬眼看他，第一次发现薛成人还蛮高的么。
“呵。”
一把捞起我，我觉得那是薛成人，或者理应是薛成人。“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他的眼神略显阴郁，“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易碎的泡沫。”他离开了原地，我才意识到他说的不是谎话。
被人第一次公主抱……应该说第二次公主抱，说实话感觉非常不好。如果可以的话，为什么薛成人不能自己出去，还非得带我这个累赘离开。冲入脑海的首个选项，就是他没有绝对的把握，概率太低，低到好不如不冒着个险，所以他才没有离开。其次，就是他不忍心让我……妈诶，这个想法也忒恶心了点。固然我在这里天马行空漫无目的地想，薛成人已经抱着我走到大门，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下一步也是最关键同时也是最艰难的一步到了，走出这栋房子。
这栋房子下阵的人，可不是普通的精英。
原谅我，开始怂了。
而薛成人的步伐并未有停顿半晌，他直直地踏出去，毫不迟疑。
为什么他能这么果断呢？要论起几分钟前，也就是走到门口这段时间内的对话。
“你就这么……”，我窝在他怀里问他，“这么出去了？”
“不会。”，他瞟眼我，“这不是还有你么。”
闻言我惊呼。“我？”，我不可置信（大概）地看着他，“怎么会，你是认真的么？”承了我的质问，薛成人面色如常。
真该感谢他没有把我照着地面摔，真的。
而后，薛成人终于绷不住了，我真佩服我自己，发自于真心的那种。“……你是蠢么还是搁这故意装的。”，他只是说的凶狠，语气并未不善，“你好好想想你的身份可以么，就一下。”说着，他踏在地板的脚步变得不再那么清晰，开始夹杂外面的鸟雀叫声。
发誓，四根手指，我真的有认真在思考。“瑞阳山庄大庄主娄祝的第二个亲传弟子？”我看眼他，薛成人皮笑肉不笑地笑了一声，留给我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说实话，他可真不幽默。
福至心灵，我扫眼他的装饰，心中略有迟疑。“好吧。”，我看眼他破破烂烂的衣服，“你确定就这么出去了？”谁能料想，薛成人点了点头。
不是。“你难道就没有积梦石的么。”，我比划了下，“就像能收纳很多东西的积梦石。”天知道我干嘛跟九囿大陆的土著公民解释这个意思。
果不其然。“我知道。”，他颔首，“但是我没有。”这句话说的很平常，云淡风轻，我差点忽略了这句话的意思。
周围人大多都是外面口里的天才、精英，导致我对于某些应该看起来挺平常的事情大跌眼镜。例如积梦石这件事，即便我好像从柳伊那里听过有些人是没有的，但总归没往心里去，乍一听薛成人讲起难免有点震惊。“震惊！万人口中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居然是个没什么天分的蠢才！”虽然夸张，可这样才符合我的心境。不过我记得薛美人有的啊，他跟薛成人是一母同胞没错吧，甭说长相，性格就挺像的。
“也不能说没有。”，他顿了顿，“应该是曾经有过。”
那更不对了。柳伊还说过积梦石破碎拥有者难逃一死呢。
“总而言之，眼下我们别说这些了。”，他抬眼，自我的角度往上看可以清楚的看到睫毛，“马上就要过去了，有什么想说的么。”
“有。”我真是个实诚人。
“什么。”他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反问我，即使语气未有丝毫疑问的情绪。
决心要搞明白他的想法。“不是说无论离开还是进入都需要我师尊的玉佩么。”，意识到问题不对劲，我立马换了个方式再说，“我是指，我们没有我师尊的玉佩怎么离开啊。”
“你知道娄祝……庄主，他的身份是什么吗？”他不答反问。
这不废话么。“瑞阳山庄大庄主……没了。”事实上我真的只知道这点，不怕人笑话。
好吧，还真有人笑。“真亏你还是他的亲传弟子。”，他没再看我，继而解释道，“你师尊还是未来瑞阳山的接手者，这是内定的。你们亲爱的前庄主给他的玉佩里，参杂了他自己的血，实乃他亲手打造的。”他说的简言意赅，言罢不语，全凭我自行理解。
参杂了他的血？我哦声，心道句，怪不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