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侯府的次第等级在整个宫中是出了名的严苛,自晟侯公南门旭失去一只眼睛,他贪恋女色的心就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来。
曾几何时,这个驰骋疆场,无一败绩的大将军还是朝中文武顶礼膜拜的传奇,可光辉岁月已然逝去,身体渐然消沉的他如今也只能在床榻上享受春宵之乐了。
又听说晟侯相中了何处的哪个姑娘,准备近日里迎娶这第三十七妾,宇文云庭正是为此事赶赴齐王府。
新帝南门华执政以来,宇文将军府就成了一个空衔,从前线被替换下来,整日在府上无所事事,这却得了宇文云庭的便宜,他本就是爱玩的人,孩子习性从来未改,这一闲下来可好,宫中大大小小的事都能被他知道,然后闹得个满城风雨。
恰在路上偶遇左子丘,宇文云庭停下马,左子丘后撤一步,作揖行礼道:“左某见过少将军。”
“是左先生啊。”宇文云庭相视望望,却没有发现左子丘与他人的不同之处,若是隐于市井之中,也无人能辨识哪个是他,哪个又是别人,便草草寒暄之后,各自离开了。
望着宇文云庭离开的背影,左子丘眉宇间划过一丝笑,却没有多说什么,转回身子继而向赢王府方向继续过去了。
齐王府,南门毅本打算在昨日的祭礼之后休息一日,所以众多的政事也都很快解决完,送走左子丘后,一个人回堂上,由藏书阁翻出一本古籍,一边品茶一边津津有味读了起来,还没等读完一页,宇文云庭又如往常一样冒冒失失进来了。
“齐王殿下,齐王殿下。”宇文云庭人未到,声先到,南门毅放下手中的茶杯,似乎对宇文云庭的到来并不欢迎。
“你又来干什么?”
“哎呀!”宇文云庭挠挠头:“你整天就知道窝在府上读书,晟侯公纳妾的消息你怕是又没听说吧?”
“听说了。”南门毅也不看他,也不停手上翻阅的书册,草草答了他一句。
“听说了?”宇文云庭面容惊愕,又吐出口气,将南门毅面前的坐案拉过来,靠着南门毅身边一屁股坐下了:“哎呀,你既然听说了,怎么还不去帮帮忙?”
“我不喜欢这么热闹的地方,况且这两年晟侯公娶了多少女人了,不足为奇。”
“你是不知道,晟侯公这次娶的人,有须羽族的血统。”
“什么?”这件事倒引起南门毅的兴趣,不过这也证明了南门毅确实不热爱八卦这些闲事,以至于他在得知晟侯公再次纳妾的消息,都没有过问女方的身份,于是他标上标注,收起阅读的书籍,望着宇文云庭问道:“晟侯公不知道皇帝和须羽族闹的正僵呢?”
“他应该知道吧,”宇文云庭声音平静下来:“也不知道晟侯公怎么想的。”
“这个时候皇帝正愁没人发泄呢,晟侯公不是要做这出头鸟吧。”
南门毅不安起来,他站起身,简单打理打理自己的衣物,才发现自己衣服上多了很多褶皱,和宇文云庭准备出门时,又特意吩咐侯明一句:
“候大哥,你跟下人们吩咐下去,下次再清洗衣物晾晒时仔细一点,你看这,叫本王怎么出门呢?”
左子丘和夫予章赶到赢王府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自来到国都,除了皇帝身处的养心殿没有去过,大大小小的王府他都悉数逛了一遍,但等到真正目睹赢王府的风采时,他才目瞪口呆。
这是六年前新选址重建的赢王府府邸,先前的府邸气派上和一般王侯府没什么差别,但这次重建的赢王府,无论是威严耸立的府墙,还是那立在府门一侧金光闪闪的纂体“赢王府”三个大字,远远望去,竟和皇帝的养心殿有的一拼。
高粱画栋,金碧辉煌来形容赢王府一点都不过分,当单单是赢王府外围还没有被左子丘尽收眼底时,一旁的夫予章早已舌挢不下。
“是左先生吧?”
就连赢王府的门僮穿着都和一般王府的下人不同,这些在宫中毫无地位的下人也都一个一个穿着绸缎衣服,只不过在肩膀处绣了“赢王府”三个字。
“正是在下。”左子丘回个礼。
“快进来吧,赢王殿下一直在府上等着您呢。”
单看赢王府的外貌就已经让人嗔目结舌,再进到这至尊至贵的豪华府邸之中,就那么一间花园便赶上齐王府的整个王府,夫予章不由得感叹一句:“到底是天下权力最大的人,就连府邸都敢和皇宫媲美。”
正感叹时,余光洒向左子丘,左子丘瞪他一眼,便即刻住了嘴。
祭礼上初见赢王之时,倒没有显得那番权贵,但待到了赢王府府邸之中,在一个一个卑贱下人中突然走出的气吞虹蜺,威风凛凛的赢王,衬托看去,好似万人俯首,气贯长虹。
夫予章被这种悍然的气场震慑的说不出话,左子丘眼睛里却没包含什么敬仰之意,只上前行礼拜见,言语间参差着冷意,浅浅道:“草民左子丘,参见赢王殿下。”
“快请进来。”
赢王也分外礼貌的从座上站起身,托手请左子丘到席对坐了,于是下人们便忙着沏了壶茶端上来,因为天气稍寒,左子丘早时出门匆促,未加衣物,故而禁不住轻咳了两声。
“快,从本王房中拿些棉衣过来给先生御寒!”
左子丘推辞不过,苦笑一声接过下人递过来的棉衣:“谢赢王殿下。”
裹上从赢王府下人接过来的虎皮大衣,左子丘明显感觉到暖和,要说这虎皮大衣果然名副其实,不像是那些用料华贵却华而不实的贵族奢侈品。
这大衣真正穿在身上,当是一件御寒神器。
“早听过先生大名,如雷贯耳,此番进宫有失远迎,先生可莫怪本王未尽地主之谊哇!”赢王朗声一笑,打破了一阵清冷的气氛。
地主之谊?在这央央皇宫之中,不是数皇帝最大?若论地主之谊,怎么也轮不到赢王讲吧……一旁候着的夫予章惊愕了一下,虽未开口说话,但他脸上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想法。
赢王读得出他的表情,便歉请道:“怠慢了这位小师父,是本王疏忽了,快请这边坐下。”
下人又急忙递上一张坐案。
“不必了殿下,”左子丘向夫予章招招手示意他去别处候着:“门下弟子,不懂礼数,殿下休怪。”
二人又一番宾礼推让后,左子丘将左手叠在右手,微微低下头问道:“听门下弟子说,王爷您昨晚去过我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