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退右脚,我的左脚是向前迈一步,嗯——不不,不是左脚,右脚。你的右脚再往里走一点,啊,不要紧张,不用怕踩着脚……对对,很好,再轮换……没事没事,慢慢来,踩到脚很正常。”
……
“右脚再往外一点,我的左脚要出在你的两脚之间。好的。我现在以左脚为轴,你就以右脚为轴,我们转个180度。”
“啊啊啊,等一下,我还没调好重心……”
“没事,别急……准备好了吗,1,2,3,开始……”
“啊啊啊啊啊啊……”严昔小腿一抖,脚下就一滑。彻底失去了重心,失控地向后倒去。
“别怕别怕,我拉住你啦……嘿咻——”
情况紧急,伊尔妮丝改变了双手的位置,拉住严昔的两手,把舞伴拽了回来,结果严昔实在太尴尬了,一个趔趄——直接扑到了伊尔妮丝的怀里……
“啊呀呀呀……”两人双双向后倒去。伊尔妮丝被压在了地上。
严昔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她说不出话了。伊尔妮丝却大大咧咧地,眯着眼睛嗤嗤笑着。
“对、对不起。”严昔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来。她的脸背对着公主,说道:“在仁义国的时候也是,我的肢体很不协调,别人都去跳舞了,我却只能被淘汰。”
“别这么灰心,”伊尔妮丝一下跳起来,稳稳地站住了,“虽然慢一点,但你还是在数天后学会了直步呢。你的基因和先天条件,其实没多大问题,只是你的胆子太小而已,你刚开始都不敢动一下呢,现在已经好多了。好了,我们休息休息,然后照例来学学棋牌吧。”
下午茶端来了。王宫里的茶点精致是精致,但同样的食材,同样的花色,到了非人类的恶魔手里,居然会做出连宫廷茶点师都做不到的美味,只是恶魔的审美偶尔有点点不一样而已。不过,宫廷里的红茶倒是真的极品。
用完茶点,棋盘摆了出来。别说这种仁义国人很少接触的西洋棋,就连传统的象棋和围棋等,严昔也是五局里起码要连输三局。她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才学会了下棋的基本规则与技巧。严昔之前对恶魔的不信任,不无道理,恶魔们真的喜欢一个如此迟钝的灵魂吗?
“你的棋艺长进很快嘛。”伊尔妮丝的这句话让严昔摸不着头脑。这是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吧?
“你看,”伊尔妮丝竟分析了下去,“头几天,你老是把国际象棋的规则和与它相似的仁义国象棋的规则混淆,要么犯规,要么有机会赢却因为不敢走而输掉,但是现在,你很少犯这个错误。
“之前,你因为怕输,总是按着我教你的一般着法走,‘兵升变’,‘王车易位’你都不敢用,但是现在,虽然你输的次数仍然很多,但是你已经敢于去尝试不同的方法来应对我。
“而且,我发现,当你先出王的时候,再结合你现在运用的最熟练的‘兵升变’,赢的概率就会变大许多。只要勤加练习,多多熟悉,你的棋艺也不会差到哪里。
“正如你们国人说的,人生就是一盘棋,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存之道。别人的经验教授,方式方法,并不一定能适用于自己的情况。所以,你只要克服过于谦逊谨慎的弱点,随着自己的性情走,就会在棋盘上如鱼得水。
“你已经显出了自己最擅长的着法,‘王’就要身先士卒,属下才能受到鼓舞;结合你的身家背景,你最擅长在恰当的时候,把‘兵’升变成除‘王’、‘兵’外任意一种适于棋局的棋子。不过,这也限定了你在该弃子时的果断性。”
“这个世界是很残酷的,你没有过多的精力去同情像曾经的你一样的弱者。”伊尔妮丝终于给出了来自权谋者的告诫。这也意味着她多少能猜到严昔的过去。
没错,如果我没机会得到那样的非人之力,我,也不过是高中母校“牌坊”下的一只蚂蚁,严昔暗自笑笑。
不止如此,伊尔妮丝表明了她的诚意,能对一个人说出这样的忠告,看来她真的对我上心了。同时,严昔也想到,要让这个王族成员为己所用,我这几天必须在展现自己的潜力时,注意留那么一手,不让她视我为日后的威胁。该犹豫的,就应该装出犹豫的样子。
“我闲着没事做,就去熟悉了一下你们仁义国。你能做到这份程度已经很棒了,”伊尔妮丝又说,“我听说你们这个国家的工薪阶级普遍以分数为重,学生们在学校里还是在家里都是以做题为主,根本接触不到棋牌类的游戏吧?而且,就连你们传统的围棋和象棋,已经没有几个同龄人还能玩得过得去吧?”
“你可真厉害,的确如此呢。”严昔只好笑笑。
傍晚,严昔回到自己的宅邸,继续着白天上午的功课。可是,晚饭的时候,贝丽却坚持要作为家长,检验一下严昔的舞蹈学习成果,而且还是当着仆人们的面宣布。这下严昔想推辞也不行了。
“我可不会跳舞呀。”无心马上说。
真是谢谢了。严昔暗自庆幸。
“那么,阿姨来当你的舞伴吧?”贝丽又看看仆人们,“不过呢,阿姨知道你刚学不久,太多人看着难免会紧张,所以——我们待会去房里跳吧?”
于是,晚饭后过了半个小时,严昔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拉进了自己的小客厅里。
“我们来模拟一下社交场合的环境吧,我来做男性,你就像公主教的那样跳吧。”
严昔迎头而上:“也好,就当检验一下。”她狡黠地笑着。
过了一会儿,严昔逐渐适应了贝丽的节奏,慢慢合拍起来。她略松了一口气。因紧张而低着的头抬了起来。然而,映入眼帘的竟是一个男性的仪容!瘦高的身形,棕色的卷发,精致的面孔,野狼般的绿眸,这就是贝丽原来的男性外征吗?严昔被打个措手不及,直接慌了阵脚,步子也凌乱起来。
“有这么激动吗,小东西?”——连声音也变得充满了磁性。
“我可是尽力在模仿真实的场景哟。”贝丽又说道,“您总不能永远跟同性跳舞。您在学院里,肯定不想变得另类,而是要广揽棋子吧?”
“没错,就是这样。”严昔咬着牙邪笑着。
第二天又是之前就排好的剑术课。几天下来,严昔终于能勉强地接上几招。记得第一天学剑的时候,骑士大人非说她挥动木剑有脱臼风险,死活要待在身边看着。严昔认为,在场的有那么多仆人,谁看着我不是一样?非要你这个骑士担心吗?你所担心的,恐怕是公主殿下受伤吧?
“骑士先生,承蒙您的关照。不过,小女子不善剑术,自然不敢过于莽撞。”严昔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满怀感激。
“不不不,您是殿下的客人,您要是受了伤,殿下也会很难过的。为殿下分忧,是属下该做的。”骑士不紧不慢地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哼,骑士根本不像公主你说的那样腼腆。原来这是你趁机拉拢我的借口。严昔暗暗一笑。
“吉瑞米,”伊尔妮丝带着极其天真的笑容走向骑士大人,“你一直看着我们,我会感到很紧张的,你能不能暂时离开一下,我有事就会喊你的,好吗?”
公主一双“纯洁”的大眼是绝大多数男士都无法拒绝的。骑士先生乖乖地回去了。
一开始的时候,伊尔妮丝的动作还是慢的,她只是让严昔模仿她。动作虽慢,但也能看出其挥剑干净利落,毫不拖沓,又不拘泥于标准,于精准中富于变化。接着,伊尔妮丝就变快了,严昔很多时候无法跟上她的动作,但公主很耐心地教了一遍又一遍。
严昔的肢体的确很僵硬,动作的连贯性也很差。因此,她在大半的时间里,全都因为紧张而满脸通红。在公主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严昔学得有些模样了。
然后,开始训练准确地击打人体模型的各个部位。
休息时,严昔从仆人那打听到,木头人的模型全是公主设计出来的,其比例结构,丝毫不亚于达·芬奇的《维特鲁威人》,而且还是圆雕——简直和真人一模一样!
雕刻者是全国最有名的木匠皮格马利翁·克莱夫先生。他完全是根据伊尔妮丝画的图纸雕刻出来的。
只可惜,公主把他的这一双作品当成了击剑用的模型,她用的那个上面还依稀有着剑痕。
于是,击剑课上得像是另类的人体解剖课,伊尔妮丝仔细地教授严昔人体的各个弱点,怎样才能最大限度地不在伤害他人性命的前提下,制服他人。她表示不想让严昔惹上官司,因为跨国办案很是麻烦,而那些律师的嘴皮子又十分磨人。
其中绝大部分的知识,严昔都懂。但她就是装着一副不懂的样子,很认真地听着,顺便默默检验着伊尔妮丝语言的真假。
要告诉她自己是以另外的身份去往斐洛忒的吗?不——还是隐瞒更好,严昔想,与她有牵扯的话,她才会为自己的利益而保证我的安全。
实际上,两人对练还是几天前的事情。算下来,比舞蹈和棋牌学得更早的剑术课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月了。由于刚开始运动强度较大,严昔体力接不上,其他功课也没怎么学完,交谊舞和棋牌就往后搁了。但是,对于极不擅长运动的严昔来说,剑术课要比其他课程难办多了。到现在,她还是只勉强地能造成一点杀伤力。
学完一上午的剑术,下午伊尔妮丝又开始教严昔桥牌。这种规则复杂的牌类活动真的很难学好,但在贵族们和附庸风雅的富商家庭们中非常风靡。严昔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学得有了些模样。
时间飞速而逝,两个多月过去了。严昔的舞蹈、棋牌、剑术都学得差不多了。伊尔妮丝认为基本的社交活动和防身手段都已经没有问题了。严昔总算松了一口气。
不过,严昔想到了什么,连忙说道:“这几天还望你尽量不要外出,就算是迫不得已,也要有骑士大人或者是其他侍卫跟在身边,千万不要单独行动,直到我去往乔安王国的那天。还有,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伊尔妮丝虽然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却认真地答应了下来。
这个星期天,严家人走在去做礼拜的路上。在经过一条熟悉的死胡同时,严昔忽然感觉胸腔一种几乎被击穿般的剧痛。
“唔……”她捂着胸口,慢慢地倒了下去。恶魔连忙扶住她。
她的眼前发黑,像是要晕倒了一样,唯独听见无心在喊她的名字。突如其来的恐惧钻进了她的心窝……
顷刻间,严昔放下了手,她皱皱眉,疑惑地发现刚才的疼痛已在不经意间被抽走了。路人们已经围拢过来,纷纷询问她有没有受伤。
在此情形下,她只能通过暗流与恶魔们沟通,但他们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最终,无心打了圆场,推说自己的侄女犯心病了,现在没事了。路人得以退去。看着这条废弃胡同的路口,怪异的不详涌上严昔的心头。礼拜结束之后,严昔命恶魔们对这条胡同严加监视。
深夜,严昔被剧痛惊醒,她很不放心,亲自去胡同口转悠。两个恶魔一直处于隐身状态。还没走几步,就听到“邦”的一声,接着,一个黑影倒在了她的怀里,耳边响起了阿西福特先生从未有过的,惊惶颤抖的声音:
“我们……遭到袭击……殿下一定要让……拜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