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天,响午,乔傲醒了。
昏昏沉沉,半梦半醒间,父亲的脸,母亲的脸,霸王的脸交替出现,有人持剑刺向父亲,霸王的脸上流血,妈妈却一直在微笑,丹田里如火灼一般。他想喊,拼命的喊,喊不出来,声音卡在喉咙,闷在胸腔里。
父母双亡,爷爷不要自己,遭人追杀,身患重病,剩下的路只看得见死亡。
一个人没有了希望,便只有绝望,便什么也不会怕,甚至连死也不怕。
他死灰色眼睛有着深深的孤独无助,对任何事物似乎都不关心。
这种黯淡的绝望让站在床头小龙女不由自主的想靠近。她看着乔傲的眼神充满怜悯,甚至有点内疚。
怜悯是因为她听说,这个小哑巴就快死了。而内疚是因为父亲击中乔傲那一掌,没有这一掌,他就不会那么快死。
“给”,清脆声音后,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映入乔傲眼帘,接着就是拿着这个苹果的女孩,齿如瓠犀,皮肤有些黑,气若幽兰。
在水贵如油的沙漠里,这里的一个苹果比四五斤肉还贵。
乔傲扭过头,嘴唇已裂,才发现自己穿着干净的棉衣,身上散发的不知名的药香,躺在床上。他对小龙女并无好感,无论她多么友善和关爱,而他怀里聚晶石和娘亲亲手绣的香囊都不见了。
“喂,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理我,这个苹果可贵了!”
乔傲扭过头,觉得耳边咵燥。
小龙女开始气恼,硬生生将苹果塞进乔傲的手里,喝到:“你吃。我姥爷说,你就快死了,死了就没得吃了。”
乔傲依旧不动,不说话,扭过头,更不理。
小龙女不由的生了气,自从骆佳伦成为九云长老,这几日任何人见到她都是毕恭毕敬,哪有这样的人敢这样对她,心中不由得有些恼怒。她伸手去拉乔傲,乔傲猛的张开嘴狠狠咬去,他身子虽没劲,但是嘴上有。
“啊“小龙女惨叫惊天,门外骆佳伦和骆伽立刻冲进屋内。
她的藕臂上一排齿痕已经流血,骆伽心疼的将女儿搂在怀中。
“妈妈,我给他吃苹果,他咬我。!”她一头钻进骆迦的怀里。
跟进来的一名血魔教何长老怒目圆睁,伸手正要一巴掌打在这个小哑巴的脸上,却被一人牢牢捏住。
扭头一看,半指神医抓住这个人的胳膊,喝道:“我半指神医张一白,在沙城这,可从未死过人。你这一巴掌下去,嘿嘿,打死了这娃娃,可就坏了老夫的名声。。。。。嘿嘿。。。。。。滚!“
半指神医的脸色说变就变,眼睛慢慢扫过众人,盯住了骆佳伦道:“骆长老成了九云长老,胆子也变得大了,好,好,甚好!”说到最后,面无表情。
小龙女在一旁好奇看着,这个黑的跟土泥鳅一样的孩子,被外公放着光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就像自己遇见了一件最喜爱的物品,眼睛里有一样炙热的光。
骆佳伦一扭头,脸色顿时变得铁青,狠狠的瞪了何长老一眼,此刻他并不愿意得罪张一白,别的不说,单凭此人的医术,指不定哪日还有相求之时,当即冲着他喝道:“出去!”
何长老脸色也是难看至极,拍马屁拍在了马蹄上,一跺脚扭头出了房。
半指神医张一白见状冷笑两声道:“你这几日派了人整日待这里。。。。。。。想必全沙城的人都知道了,有人还问老夫,此子是不是乔天羽之子乔傲。。。嘿嘿。。,老夫此刻仔细一看,倒是绝对很像”说完,脸上露出一丝不察觉的诡笑。
骆佳伦顿时吓了一跳,微微一笑道:“张神医,此话不可乱讲,这何长老刚从石城回来,有些事情不知,见小孙女受辱,一时动了气而已。若此子是乔傲,为何我们不立刻带走他,赶回血魔教!”
张一白颇为不耐烦的挥挥胳膊冷讥道:“你倒是想,可要有那个本事,这小子肉体,可经不住你们胡乱掰扯,一次就足以要其命。百日之内,需有人不断用自己的真气,将他体内乱窜的真气导出自己体内,方可续命。而内息不纯的害处,就不用我多言了吧。骆迦,此子你们可以带走了!”
乔傲闻言,心神顿时一丧,这血魔教的黑红服饰,一眼便是认出。落入他们手中,只怕再无活路。顿时,呼吸急促,浑身剧痛,忍不住轻抽搐起来。他咬住自己的嘴唇,豆大的泪珠滚滚而落,却忍住不哭。
张一白见状,轻轻叹息一声,轻轻扶起他道:“罢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来一人,我教真气引流之法,可延续数日,但话说在前面。此子老夫已经无能为力,若再来,别怪老夫翻脸无情!”
“多谢神医!”骆佳伦大喜,只要能将此子送至玛祖石庙,便是大功一件。
乔傲正看着骆佳怀里紧紧搂着的小龙女。她躺在骆迦的怀里撒娇,世界的母爱,那么自然,又那么温情。可自己一天从未享受过这样的温暖。
乔傲看着小龙女羡慕的眼神,触动了珞珈细腻的母性触角。她是一个母亲,她会爱,也懂爱。
“我来吧!”骆迦温柔道。
半指神医点点头,眼中充满赞许之色道:“记好,一分真气,进气海,穿关元,走外陵,继续向下。。。。。。。。。。”
骆迦松开小龙女,将手掌贴在乔傲的背心,立刻运起真气,缓缓在他丹田处游走。将体内千丝万缕的真气,慢慢引到自己的体内。
“骆迦?”骆佳伦正要阻止,在他看来,为了一个要死的人,浪费自己的真气,不值得。
“父亲,一次,二次,不碍事!”骆佳轻声道,微微一笑。
乔傲立刻感觉到立刻一股真气导入体内,又穿体而出,四骇暖洋洋的,浑身立刻舒坦许多。
待他睁开眼,张一白已经不知所去,房内站了四五个血魔教的人。他刚想向骆迦道谢,却一眼瞅见一个香囊在床边,那时母亲留给自己的香囊。
香囊上有个大大的“傲”字。
他的心顿时如针扎一般,那是母亲留给他的。
香囊为什么刚才不在身边,此刻为什么又放在这里?
众人的眼睛都盯着自己,只要自己拿起了那个香囊,就确定了自己的身份。
他本伸出的手,落下,重重的按在床边,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坐了起来,想要走出门去。
乔傲的脚还发软,脚一软,头昏,却被骆迦一把扶住,笑着对小龙女说道:小龙女,这是这位小哥哥的香囊,你还不拿过来给他。
她的微笑,变成了刀,要捅自己的刀。
乔傲努力一挣,直起身子,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往门口走去。
香囊被小龙女捏在手里,香薷如茉莉绽放,煞是好闻,这么精美之物,琅邪之地从未有过,自己本极喜欢,但母亲的话却不能不听,她只能放在乔傲的床头。
乔傲只是个孩子,刚才那一丝痛苦的眼神,却落在了骆佳伦的眼里,所有人心里几乎十有八九都断定,这个孩子就是乔傲。
乔傲的脚已经跨出门去,小龙女紧紧拽着这个香囊,又闻了一闻,心下却暗自欢喜,看着外公低声道:“这个东西,我可以留到吗?外公。”
骆佳伦摸了摸她的头道:“没有主的物件,你当然可以留到,也可以扔掉,这都有你自己来决定。”
闻言,乔傲身子一颤,站在门外看着远处落日,那么令人不安,无论它是绚丽抑或者贫乏,此刻更令人不安的是最后那绝望的闪耀。
骆佳伦见状,微微一使颜色,何长老心领神会缓缓道:
“属下去了发现这娃娃的山洞之内,那里空无一物。”
这话说的很慢,说的让乔傲每一句每一个字都听的清清楚楚。
空无一物的意思,山洞里什么也没有,霸王的遗体去哪了?难道把霸王叔叔还活着?想到这里,他的身躯又剧烈的颤抖起来。
这个细小的变化,被所有人都落在眼里,骆佳伦问道:山洞里什么也没有?
“没有,石壁上倒是有一些血迹。”何长老回答倒是肯定。“不过有一事,需向骆长老禀告!“
“何事?“
“何家镇来了一批无极山的道士,领队的是学海山知学殿的钟无涯,正准备前往沙城。“
“哦,你调查的可清楚”
“属下亲眼所见不会出错,听说有一名弟子被人打死在何家镇,所以多耽搁了几日,这只怕后日,便会传到沙城!”
“无碍,此子已经落在我们手里,沙城之内,无极门也不敢随意动手。此事我已飞鸽传书回玛祖石庙,这几日,沙加长老,便会赶至此地确认此子。届时,我们再一起回琅邪之地”
“岳父,这沙城并非久留之地,那张一白估计已经猜出此子身份,这里龙蛇混杂,万一。。。。。。”龙霸天面露忧色,这几日沙城里的人越来越多,各路的高手也越来越多。
骆迦伦猛一扭头,眼睛直直的盯住龙霸天的双眼,一直把盯的他垂下头去后,才教训道:
“只有鲜血和死亡才会让人记住,琅邪之地,不可侵犯。霸天,你要记住,身为血魔教的教众,玛祖石庙,是要用鲜血和生命来守护。你懂吗?”
骆迦一扯霸王的衣角,龙霸天轻轻叹了口气,垂下首低声道:弟子懂了。
骆佳伦点点头,威严道:“此刻,我不管是谁,只要是敌人,都杀无赦!”这一句说的杀意盎然,小龙女也被外公身上的杀气吓了一跳,目瞪口呆。
骆佳伦见状,赶紧弯下身笑问道:”不怕,来来来,小龙女,今晚想吃些什么?”
小龙女先一愣,随即伸手搂住外公的脖子道::“前日那家南懐羊汤,妈妈说的好吃。外公,我还要吃那家,我还想吃他们家的炭烧羊排。”
骆佳伦回头看了骆迦一眼,忍俊不已,笑着抱起她道:“你这丫头,年龄虽小,饭量可不小,好好,好,依你便是。”
龙霸天眉头反而一皱,拱手劝阻道:“岳父,外面人多眼杂,小龙女胡闹,孩子性子,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骆佳伦眉头顿时不悦,眉头一皱,却不理会他,拔腿向外走去,哈哈笑道:“走,外公带你去喝汤。霸天,你把那小子也带到一起,我倒想看看有没有不长眼不怕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