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皇宫,祭祀大殿。
夜,有风,吹着祭祀殿堂内千盏油灯里灯火摇曳,与祭祀殿堂拱顶的宝石星辰交相辉映。
内殿,漆黑一片,夜风吹,纱帐浮起,人梦醒。
“去找他,去找他!”大祭司昏昏沉沉起来,脸上带着一个面具——咒祭面具,它上面刻画着狰狞,獠牙,瞪眼,怒容。可当她成为大祭司那天起,它就牢牢的成为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她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却为它而活。
只有它,才是永恒,每一个大祭司都只是它代向众生的附身。
当下,与其说是大祭司自己醒来,倒不如说是咒祭面具让她醒来。
范里砂这几日心中忐忑,夜观星象,九星连珠,荧惑守心,代表天下大变。突然,一个身着溟国将军盔甲战服的武者在暗处轻轻跪下,跪倒在范里砂的脚踝下。
范里砂一言不发,扭头朝着大殿走去,盔甲武士跟在其身后,手扶刀柄,准备随时出鞘。
祭祀大殿内,范里砂端坐在桌前,一个更新更大的水晶球摆在面前,她双手按在上面,口中咒语不断“咒祭护诸神,待天罪消愆,云旆破回天,遵咒待求命。”
清澈水晶球内,浊云顿起,慢慢的变幻成了一个大城,石头堆砌的城墙上,岁月痕迹,模糊的雕刻印着一只毕方火鸟。城墙内,一个黑色大帐篷门口,一个男童观望,浊云又起,散去后,帐内自己一身污血,紧紧盯着前方,而咒祭面具已经从脸上脱落。
她的双手一下子摁在了水晶球上,力量之大,水晶球面顿时嘎吱一声,数道裂纹顿生。
她突然响起师傅腾兰在去神仙山前说过的话:“祭祀一族,半事不求人,半点不由人。你的情劫一到,或许你会死。但不要怕,只要你找到继任的大祭司,延续祭祀一族继承,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活着的意义!”
“嘎吱,嘎吱,嘭!”
水晶球再也承受不住她的力量,嘭的一生炸裂。
“大祭司?”跪在地上的盔甲将军,忍不住抬起了头,眼神中充满了惊讶。
“九星连珠,荧惑守心,神州大地要乱了,将军,我要秘密出去一趟!”
那黑色盔甲的将军顿了一下,没说话,却微微抬起头,垂下眼,似有话要讲。
“将军有话?“
“大人,天皇诡病,各大将军府蠢蠢欲动,此刻皇族正需要大祭司的庇护,况且不与家族对大祭司不满天下皆知,若大祭司离开皇都,怕。。。。。”
“怕,怕!”咒祭的面具嘴角扬起,更加狰狞“怕什么,祭祀一族,侍奉皇族,先天神测,天下尽皆我知,我此次去鲜州寻找下任大祭司,就是让溟国永世昌盛。。。。。。。”
话未说完,将军猛然一跃,大喝一声。
“杀!”
长刀出鞘,森然冰冷的刀锋已经贴在一个女人脖颈,这个女人的脖径直很长,很白,穿着一件白色长睡衣,发髻散乱挽在头顶,一脸惊恐,却掩饰不住那几分因惊吓的动人姿色。
“师妹,不,不,大祭司,饶命,饶命“
“你在这做什么?“
“我被声音惊醒,怕,怕大祭司有事,所。。。以。。。。过来看看“
“没事,去睡吧!“
祭祀大殿里一片沉寂,黑色将军紧紧盯着此人退下的背景,眼光如鹰,充满戒备之意。
“将军!多虑了,安姬兰与我一起长大,情如姐妹!”
“此人却与不与日将军,飞天流一族皆私有联系,其心可诛。”
范里沙轻轻叹口气,不说话。
那黑铠将军又缓缓道:“大祭司,前任大祭司腾兰,按祖制诛杀门下弟子之时,您拼死救下此人,属下认为便是祸。请大祭祀让本将军除此祸!”
范里砂噌的一下站起来,咒祭面具后发出低嘶的愤怒的声音道:“她已为奴,侍奉我这些年,从未做错任何事,背叛我?不劳将军,若真有那一日,此人我会亲诛。”
没有人能理解这种情感,自己成为大祭司那一日,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看着同吃同寝的师姐师妹,皆跪在自己面前,因为自己,皆要被斩杀于眼前。
那一刻,她想死,替她们去死。
但脸上的咒祭面具却不让她动,甚至不让她闭上眼睛,让她哭,却不出声,却让她闭不上眼,看着一个个人头,滚落台阶泥地里,分不清面目。
那一双双眼睛,只要一想起来,就会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滴着血。
安姬兰是她同床的师妹,当时的她早已吓的哭不出来,惊慌失措,磕头如捣鼓,匍匐在地,喃喃道:“救我,师妹,不不,大祭司,饶了我吧,我做奴,我做你的奴婢,让我为奴,服侍你,永生永世不离开祭祀殿,侍奉您,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范里砂那一刻,浑身的力气一下爆发出来,一下子挣脱面具的控制,居然大喝一声,震惊了在场所有人:“不要!留下她!让她为奴!”
前任大祭司腾兰,惊讶的望着她,像重新认识她一般,站立起来,双手笼在袖子里,向外走去,冷言道:“祖制不可废,你今日不杀她,她日后便会杀你!你好自为知!”
安姬兰的额头磕的早已血肉模糊,用力之下,神智似乎都不清楚了,她大声道:“我不会,我不会,不要杀我!。。不要!”
她拼命的祈求,终于让她活了下来,如同蝼蚁一般,但毕竟活了下来。
南境,智屏山,比奇的北境关口,城墙上,大雨冰雹如侵水倒灌一般,涌入城内。
士兵冻得瑟瑟,围在火炉边烤火。
易人疯站在城墙头,看着天气,皱着眉头,湿透的棉衣贴在身上格外的冷,豆子大小的冰雹已经把摁在箭柄上的手冻的发痛,连续十天的大雨一点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气温越来越低,多年未见雪的南境,竟然十一月下起了冰雹。
关口的城墙上,泥土浸透,冰雹的落下,一些部分有些已经开始脱落。
城墙吓,一个老兵缩在墙角,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其打在脸上,流入口中,小声骂道:“娘个希皮,打仗没死,别日冻死了!”
一列士兵迅速穿过墙角,登上墙头,零头的是个精瘦汉子,浑身早已透湿,嘴唇发白,脸上还搭着湿透的头发。
“将军,出事了,您快来看看吧!”
易人疯拧身便跟着此人下城墙,上马穿街道,直到了仓库前。
仓库里站了四五名士兵,正满眼通红,气愤填膺,地面上散落着一堆士兵冬服,已经全部撕开,里面露出的白色棉花夹杂着黑色棉花,甚至还有稻草。
易人疯一伸手,随意挑出一件,双手一撕,顿时黑色的棉花纷纷落下。他一连撕了三件,皆是如此。
“将军,这是今年的冬服,严寒一到,我等不待卑人入侵,就活活被朝廷要冻死在城墙上!“
“将军,将军,这是黑心棉和稻草啊,我等的军饷都还未发,这样,只怕此刻就要有逃兵了叛变了啊!“
“是啊,将军,你要替我们做主啊!”
易人疯四方脸上,眉毛都气的竖了起来,若让士兵知道,只怕立刻就会有士兵哗变,大喝了一声道:“备马,将这些黑心棉服都带上,随我进京!”
旁边那精瘦的汉子吓了一跳,行礼小声道:“将军不可,未有帝命擅自回京,视同谋反!”
易人疯那疙瘩肉的胳膊一把他将拎起恶狠狠的道:“严守消息,绝不能泄露此事,否则我先斩了你的头。今年气象有异,我驻扎此地二十余年,从未见过如此严寒。我若不回京,此事拖上一月二月,届时卑人入侵,若让他们知道这消息,你我尔等有活路吗?”
那精瘦的汉子眼里突然心头一热,顿时热泪盈眶跪倒在地,“将军”
易人疯手一松,将他摔在地上,喝道“备快马!”
无极山,山洞内。
符文道就这样躺着,半个身子在草席外,落在泥地里,他一动不动看着山洞顶,喃喃的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一个和尚白衣飘飘,慢慢走到洞口前,看着这个垂死佝偻的老人,轻轻咳了两声道:“和尚佛冚,见过符施主!”
符文道眼角一动,缓缓坐了起来,仔细打量佛冚,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佛冚。
天下唯一的阵图师,盛名之下,没有人不能好奇,符文道也不列外。
“沙城城主,天下第一阵图师,佛冚,。。。。。。你来看我,为何?”
“我想向符施主你借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符施主的人头!“佛冚笑眯眯的说到,这一颗人头在他的嘴里就像去跟人借口水喝那般容易轻松。
符文道顿时目瞪口呆,随即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丙末日,无极山下。
上午晴朗日照的天空,下午天一下子就阴的似乎连光都没了,忽阳光忽冰雹忽大风起,朵朵白云翻着火红的边,不一会,又下了冰雹,砸的人身上生疼。一些路边打着瞌睡靠在躺椅里终日无所事事的老者,看着天眯着眼,哆哆嗦嗦起身,虔诚的跪在地上磕头,默默念着什么:天显异象,国师圣人。
怪松山,清菀洞旁,山坡之上,立九鼎,鼎之上,立九人。分别是,乔无极,阳世师,邋遢道人,慈济大师,莫正元,无间老祖闻语道,玉阙老祖烛龙,虚无老祖无骨鱼,广云真人木离子。
此间,邱云,钟无涯,乔风,梅琳四位观主,待在鼎下,一见三位老祖,立刻躬身单掌行礼激动道:“无量寿佛,弟子,邱云,钟无涯,乔风,梅琳拜见三位老祖。”
个子最为矮小瘦弱的虚无老祖忽然开口道:邱云,你现在也是一观之主?
邱云毕恭毕敬道:“弟子不不才,现在是天霞峰神君宫观主。”
虚无老祖眼睛微微一眯,轻轻叹息一声,似有无奈之意。邱云当年在虚无老祖门下弟子乃是最不济的,时至今日,他都能成为一观之主,嘘吁失望之意顿盛。
邱云顿时有些尴尬,却不知虚无老祖为何叹息嘘吁。
乔风见状,拱手道:“三位老祖尚未仙游,真是无极门的幸事。有三位老祖坐镇,无极门复兴指望。”
玉阕老祖看了一眼邱云,叹了口气道:“蓝薇祖制,此事后,我等就会离开无极门。无极复兴看来就要指望你们了。。。”
言语之中的无奈之极。他又微微一瞟了一眼四人中唯一的女道:“你是梅琳?”
梅琳应了一声,她不想三位老祖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正要说话,玉阙老祖叹气道:“骨仪倒是教出几个好徒弟。这点,无极,我们皆不如他。”
“钟无涯!”
“老祖,弟子在!”
“渐顿和悟顿,剑修和气修,路路达京都,可为了这些本就存在路,无极门精英枉死不少,林顿剑这个人,你可还记得。”
钟无涯眼神一亮,林顿剑与他乃同倍弟子弟子,他主剑修,号称同辈中最强剑修,最后比试上,却败在那时自己手上,一蹶不振后,抑郁而亡。自己顿悟,向来是其他各山渐悟修行的笑柄,这些话偏偏说给自己听,倒不如是说给其他各观的观主听。
“修行一道,本无定法,无极门本是神,气,体三术,如今落寞至气修,视其他两宗为异术,无极,我们真是无颜面对圣祖啊。”
乔无极顿时明白玉阕老祖的良苦用心,此刻老祖提出,无人敢反对,只待日后各方收集人才,不再拘泥气修剑修神修,慢慢复兴本门。
“是,老祖,神,体,气修三术,弟子自当尽全力光大。无极门重复三术同辉之景!”
无间老祖微微一笑,点点头,朗声大笑道:“无极,开始吧。”
乔无极朗声道:
“钟无涯!“
“乔风!“
“邱云“
“梅琳“
“弟子在!“
“你四人各带门人镇守东南西班四个方位,今夜必有强敌,绝不能让任何人,靠近此阵,百米,你们明白吗?”
“是,掌教!”四人迅速离去。
“邋遢道友,布阵吧”
邋遢老道闻言,微一颔首,指尖气芒顿闪,切开乔傲的手腕,放出一碗鲜血,混上朱砂。以笔沾血,在每一座鼎上画符。
待画完符后,他早已大汗淋漓,拿起葫芦,咚咚咚几大口,一抹额头上的汗珠。喝道:请各位上鼎。
九人飘上龙鼎,八座子鼎,环绕主鼎其中,九鼎之间,精铁链相连。
鼎内,药液灌满,鼎盖一开,异相扑鼻,乔傲浸在其中,面部飘在药液之上,呼吸若有若无。
天空中乌云密布,似有感应,雷电亮如白昼,闪耀星空,一道雷电接着一道雷电,愈来愈烈。
邋遢老道面色一正,严肃道:“天象已变,此阵以八鼎护中心一鼎,鼎与鼎之间皆有黑铁链相连。这里遍地都是百年乃至千年以上的古树,灵气汇聚,借用这些灵气,你我只需要借助天雷九次,穿鼎而过,汇聚中心鼎,替乔傲洗筋易髓。各位请听我号令,内息调成一致,才会发挥此阵最大威力。各位切记,九鼎相互之联绝不可断,否则立刻破阵破。”
邋遢老道,转而冲着阵外远处凹处而立的佛冚微微一颔首喝到:“启阵。”
阵内,乔无率先一掌拍在座位下赑屃鼎上,鼎内发出嗷呃一声畸零的惨叫之声,似乎顶上的赑屃活了一般,挣扎着扭头,似乎要从赑屃鼎上离鼎冲出。
众人各自将真力注入座位下的龙鼎,九兽如同活了一般,众龙齐鸣,震耳欲聋。
阵外,马有才匆匆赶到谷外竹林处,满脸大汗,小心道:“佛城主,您要求的金符,按位置都贴好了!”
佛冚双手一合,微笑道:幸苦你了!转而面对竹林,厉声大喝道:“长!”
九鼎转生阵外的竹林,开始疯狂的生长,将此阵囊如其内,九鼎上的众人看着头顶的竹子上,每一个竹子上青色竹竿上贴了一张符箓,顿时金光闪闪。
众人,望着天空中滚滚的云雷,不断汇集,在无极山脉上形成了巨大的漩涡。以阵法引发天劫,再用天劫洗脉易髓,这等狂妄的想象力和自信从何而来。
佛冚聚气朗声道:“各位真人,这竹鼎能挡天雷妖火,帮各位抵挡一会,天雷共有九次。一次会一次厉害,请各位真人小心。”说完,面色红润,忍不住又咳嗽起来。
九人真人注入鼎内,九鼎之内的气息开始流转循环,天地的灵气顺着铁链流动,聚向乔无极座位下的赑屃鼎内。
乔傲如丹丸一样蜷缩一起,任由灵气穿体而过,汇集中在赑屃鼎内灵气愈而愈浓。
此刻,竹鼎之外的,雷鸣电闪,慢慢蓄势,一击必定惊天。
慢慢的,慢慢的,雷云之中,一道雷光愈发光亮,光亮到雷云都遮挡不住它的光亮,一闪,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