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小溪,灌木丛。
地面上的血迹被雨水一冲即散,隐约一抹红色越来越淡。
莫紫轩是个女人,女人天生敏感,敏感的追着这抹红色血迹,为什么这几人还在这里绕圈子,还偏偏留下猩红的痕迹。
一名影道抓起了地上的混着血液的泥土,放在鼻下嗅了一下道“莫师姐,这几人应该就在前面!”
话音一落,泥土地下,“嗖”的扎出一把长刀,扎透了这名道士的喉咙。
莫紫轩手腕一挽,抖起一圈剑花,刺穿地面,激起泥石一片,浑浊的黄泥立刻被红色的血液覆盖。
一个虎贲军手脚挣扎出泥地,痛的四肢乱晃,长剑越扎越深,直到扎穿身体,再也不能动。
长刀啸,随风雨,劈头至。
莫紫轩手腕反转,挑起虎贲军的尸体,挡住长刀落下的方向。
尸体被一刀劈开,一分为二,血水混雨,此地立刻变成人间地狱。
地狱之中,一人傲首而立,手握双刀,一只肩膀微微下垂,已经提不起一把短刀,大腿上一个伤口鲜血淋漓,一脸不甘之色道:“影道,区区不过如此”
莫紫轩看到脸上刻着的黑色的虎字,眼神微沉道:“千人斩长?”
这人垂着头,肩胛骨凹进,狞笑道:“反臣贼子,龙龟暴怒,你们此刻若是停手,说不定皇上念及无极山大战之功,让你们无极门苟延残喘。”
莫紫轩闻言,微微一愣,却不知他口中的龙龟又是何事,望着天空再一次聚集的云雷,不仅微微叹了一口气道:“你是何人?”
“你们这些叛乱贼子,今日记好本爷的大名,虎贲军千夫长——书镇剑。”说到最后,声音大到炸雷。
虎贲军千夫长,杀千人以上得名。每一个都是赤裸裸的杀人屠夫,每一个都是从鲜血里沐浴之人,每一个都是站立在千具尸体以上。
莫紫轩道:“你们来了多少人?”
书镇剑,讥笑道:“虎贲军以一战百,一人便足以杀光你们!”。
莫紫轩眼神一寒,手中的剑一闪,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插入书镇剑的喉头。
书镇剑的眼睛都要瞪出了眼眶,宁死都不相信,那一抹白光,快的竟然自己都看不到。微微张开嘴,似乎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莫紫萱一人一剑,立于尸体前,“立刻通知各位观主,虎贲军,杀无赦!”
身后一名小师弟从未经历这般境地,不仅有些害怕道:“师姐,听说,钟观主那边杀了好多人,这虎贲军可是朝廷的人,这,这,如何是好!”
莫紫轩轻轻叹口气,她也不知为何这么多虎贲军会突然上山,但广云真人入阵之前,似乎早已知道会有朝廷的高手上山,不由得横下心来呵斥道:“仔细搜查,今日若有虎贲军一人离开此地,他日便是朝廷血洗无极门之日!”
九鼎阵外竹林里,站立三人。一老,一僧,二道。
一僧佛冚,一老金错刀,一道马有才,一道符文道。
佛冚的布衣袈裟湿透,满脸雨水,看着九鼎上疲惫不堪众人,轻声道:“乔掌教!”
乔无极微微一笑,盘坐于鼎上,单手行礼道:“大师请说?”
“下一雷,便由和尚接下吧!”
乔无极心中俨然有些苦涩之意,佛冚原本计划接下第八道天雷,只怕也是看出九人疲惫,强接此次天雷,一旦有人受伤,弊大于利。
正当他犹豫之间,佛冚又轻声道:“时不待你!天意轮回,乔掌教”
乔无极重重叹口气,顿时明白,若这第七道天雷都不能接下,何来第八道天雷?天意如此,你能奈何?略有不甘,环顾众人,不再犹豫,朗声道:“有劳大师!”
阵外,佛冚声音缓缓传来:各位真人,请迅速调整气息,将真气压制于无极心法四层之下。
三位老祖中的烛龙一愣道:“无极,刚才那道天雷,我等尽全力,方可能挡,压制四层以下,岂非要我们以卵击石。”
佛冚苦笑,一指山下流水小路道:各位请看。说完一抖手臂,笼罩在那里的雾气散去。
众人定睛一看,离此处不远处的谷底,九鼎盎然矗立。
阳世师神色凝重,静静的看着那山谷的九鼎,解释道:“这些鼎是同一批中,佛大师在谷底布置了同样一模一样的阵法,引诱天雷。“
邋遢老道顿时眼神也是一亮,此阵虽未启动,但在谷底,阴阳调和之气更为浓郁,再加上刚才的前面的六道天雷残留能量,在这谷底已经蓄势太久。
只是如何将此阵启动,佛冚一人能抵九人之力。
一老,一僧,二道皆跃入谷底。
马有才从树丛林里拉出一辆板车,板车上有九个笼子,笼子里装着九个动物,以猴子,猩猩为多。符文道揭开一个顶盖,马有才将一个猴子放进鼎中,迅速,用符文封印好鼎盖。
与此同此,佛冚和符文道并肩而立,静静的看着发生的一切。
“乔傲即骨仪,骨仪即乔傲!救乔傲便是救骨仪!你可明白!”
符文道的身形已经佝偻,腐肉燃烧让他的生命已经流逝殆尽,除了一双眼睛还灼灼有神,身体已经皮肤已经起了褶皱,脸庞看起来就像寿尽的老者。弯着腰的他忽然道:“有一件事情,我一直不是很明白!请教大师!”
“请讲!“佛冚微微一笑
“大师乃沙城城主,地位尊贵,也从不关心世间事,为何对此子一再出手相助!”
“受妻之托,忠人之事!”佛冚轻轻叹口气道:“我的妻子乃是溟国前任大祭司藤兰,去了神仙山后。在她离开之前,卜过一命,曾看见一个男人会带一个孩子来求我。不久后,乔天羽来到了沙城,带着这个孩子,他说自己被异种人追杀。”
符文道轻轻摇摇头道:“大师要借我性命一用,我也并未答应。”
话音一落,金错刀面露忿色,大喝一声道:“你这小人,我家城主好意求国师放你出来,否则你老死洞内何人知晓。求道之人,问天地,你若不愿,我此刻便斩杀于你!”
符文道哈哈大笑道:“我早已死人,你何须恐吓!”
佛冚踏前一步,望着满山树林被雷雨倾摧,闭目微叹道:“你既然以命相博二仪夺舍阵,何人能恐吓之。只是人生一世,如草木春夏秋冬,符文道,你既然抱必死之心要救师尊,又岂非是半途而废之人!”
符文道踏前一步,与佛冚并肩而立,看着马有才将最后一只大猩猩封入鼎内,眼中忽然有了笑容道:“想不到,天下第一阵图师,既然有求于我!那我能不能也求大师一件事!”
佛冚苦笑道:“传闻邪道骨仪睚呲必报,看来大弟子也是半点亏都吃不得,符道长请讲!”
“无极门乃我师门,骨仪乃我师尊,今日事毕后,于师尊我问心无愧,但于师门我乃是有罪之人。当年师尊传我符法,马师弟阵法。可惜他愚钝,不敢妄求,只希望大师指点一二,总不至无极门到了这一代,断了阵图之法!”
佛冚眯着眼,此人临死之前都想的是师门,师兄弟,实是有情有义之人,却为何落得师门不耻,天地不容。当下叹口气道:“好,和尚答应你!”
“多谢大师!”
说完他便朝阵内走去。马有才正好走上来。
符文道拿着一张黄灿灿的符文,一捏法决,变出一只五色小鸟,先落在马有才的肩膀上,唧唧咋咋惊慌逃去。
顿时,马有才一愣,随即惊住,目瞪口呆。
这一刻,何曾相似,自己初拜师门,台阶之上嚎啕大哭之时,大师兄便是变出这样一只五色小鸟,哄自己开心。
“大师兄!”马有才喉头哽咽,再回首,却看见他的身影已经步入阵内。
佛冚轻轻拍拍他的肩膀,道:“这是他最好的归宿!”说完翻身一跃,跳在一块伸出崖壁的石块上,捏了一个法决,大喝一声:“阵起!”
谷底,一道亮光直冲天际,谷底周边大量的真气,疯了一般涌向假的九鼎内。
乔无极见状,立刻道:众位,请将真气压缩至四层以下,顿时,真的九鼎转生阵聚集大量真气,疯一般的涌向假的九鼎转生阵。
假的九鼎转生阵的光芒更甚,燎亮天际。
阵内,符文道一拍鸱吻鼎,无数张道金符直冲天际,随即一张接一张贴在身上,直到化作二十丈的一个金色的巨人。
“神符兵甲!”玉阙真人大吃一惊道:“此人何人,竟练成了阴符兵法?”
乔无极漠然不语,神符兵法骨仪研究多年,也未练成,想不到符文道竟然功法大成。玉阙真人随即又是一喝道:“此人为何在谷底阵中,天雷一落,他必死无疑,无极,快叫他出来!”
乔无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道:“此人乃骨仪大弟子符文道,他妄用禁术腐肉燃烧术,企图用二仪夺魂阵还魂骨仪。本已命不久矣!”
过了许就,三位老祖才重重叹了口气,烛龙叹气道:“师门不幸啊!”
天空之中,雷云已经遮挡不住天雷,露出的雷光在黑云内迅速闪耀,光芒如日,范围七八米内,可见威力,远超第六道天雷。
符文道已缓缓举起手中的金色符剑,指向天雷,身虽佝偻,但此刻巨人一般怒喝一声道:“啊~~~~~~~~~~~~~~”这一声长啸,震耳欲聋,却包含了太多情感,委屈,不甘,愤怒。
马有才闻声噗通一声跪下,忽然哭不出来了,内心塞满了苦水,一直苦到嘴里,拼命喊道:“大师哥!”
金色的符剑蓄势谷底的天地灵气,竟然上面隐约有气流游荡,雨水不能近。
天威自怒,一道巨大的天雷噼哩一声,带着电光火尾轰一声滚滚砸下。天空之中,闪出一个巨大的火球,越烧越亮,越烧越快。眨眼之间,落在了符文道的剑尖上,一触即炸,湮没谷底之阵。雷声轰鸣后,地面被炸出了一个三米之深的大坑,九鼎已碎,残片歪七横竖的倒在地上。
寸草不留,只有焦黄的土地和翻飞的残符。
马有才呆滞的看着这里,话已经说不出来了,眼睛中布满血丝,喉咙只发出嘶哑的低低的哽咽声。
这一天雷被众位真人看在眼里,但这第七道天雷落势之威,远超第六道天雷,它惊天动地,地面直接炸出了一个巨大的坑。符文道以死相博,如螳臂挡车不堪一击。若是刚才自己这九人,又真能接住吗?
“哦米陀佛,神符兵甲,符施主。。。。。。。。”慈济大师轻轻叹息一声,仿佛脑海里还有他刚才举剑如巨神一般的神姿。
乔无极睁着眼睛,看着天空,心情跟天空滚滚的雷云一般,无比震动。天雷之威已经超乎了自己的想象,第八雷还能接得住吗?
玉阕老祖此刻忍不住道:“这第七雷天威已非人力可挡,众人不能因为你的一念,命丧于此!无极,趁第八雷未落,放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