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志支开明轩后,他自信满满地开始侦察餐厅情况,但他围着西餐厅绕了一圈后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监视跟踪。正当他疑惑之时,餐厅的灯熄灭了,紧接着又有枪声响起。他随着人群跑出餐厅,却没有看见明轩出来。他走在回家的路上,脑子里想着今晚西餐厅所发生的事情:安太太的晚宴为什么不去宴宾楼反而选择了这家西餐厅?难道只是为了图新鲜吗?或许安县长和安太太并不知道西餐厅的秘密。但西餐厅的人肯定知道军统的人也会来一探究竟,所以他们就此设局,谁有嫌疑当场击毙。
“可是这个局是为谁而设?日本人总有个目标。”徐长志反问自己。他回想着宴会中的每一个人,脑袋中过滤着每一个人表情和动作。明轩?明轩?是明轩吗?他瞪大了双眼,心中喊道:一定是他!徐长志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夜空中的繁星,不禁发出阵阵嘲笑,他在嘲笑自己傻自己痴。什么结拜兄弟,什么坦诚以待!全都是狗屁!既然同在曾科长手底下做事,为什么要事事隐瞒。从前在南京,明轩有什么何情报都会和我分享,可现在他为什么不呢?难道是怕我抢了他的功劳吗?他忽地又停下脚步,转身想要去顾家,找明轩问问清楚,但他又骤然停下,心中想道:他既然有心瞒着我,就算问他,他也不会如实相告。”他感到痛心且沮丧,无法求证答案的他只好拖着沉沉的步伐回到家中。
徐长志到了徐宅,第一时间便要去到徐夫房间。他手里拿着一份西餐,因为知道母亲一定还没有吃晚饭,所以特意带回来。可是刚进屋就被徐老爷叫住,他停住脚,呆呆地站在原地。
“你手里拿的什么?”徐老爷的语气向来冷淡,长志似乎已经习惯。
“为母亲打包的西餐。”徐长志的声音极其小声,小到连他自己都听不到。
“怎么?你母亲在我徐家吃的不好吗?”
“父亲,我没有这个意思。”
“难道是你徐姨娘照顾的不好?”
“不是。”
徐姨太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书房门口,还特意端了茶水,只听她那柔软细腻的声音道:“长志,你心疼你母亲是应该的。说来还是你不知道我的难处,徐姐姐重病胃口本就不好,我一直迁就着她。饮食太过清淡了底下的人又不高兴。我想着这两日老爷喜欢吃辣的,所以才改了菜谱。”
徐姨太的声音像一根细针在长志的耳朵里穿梭,他想尽办法要将这细针拔出,但又无能为力。他感到阵阵刺痛,又只能忍着。
“徐姨娘用心良苦,我和母亲一定感恩戴德。您日日操持家事实在辛苦,要多多休息才是。”
“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徐老爷听着长志这番话十分顺耳,他道:“你要多多理解你徐姨娘的难处。你母亲还没有吃饭,快给她送去吧。”
“是,父亲。”
逃离了徐老爷,徐长志赶紧朝徐夫人卧房去了。徐夫人的卧房冷清又漆黑,长志拉了灯,屋里瞬间亮了起来。长志看着床上的病重的母亲,眼中不禁闪着泪光,他轻轻唤道:“妈,妈,好些了吗?”
徐夫人眨着眼睛,露出微微笑容。
“长志,你来啦。”
“我带回来一些牛排和蛋糕,您尝尝。”
“幸好有你,还记得我。”
“大家一直惦记着你呢,林夫人,顾夫人都盼着你早日好起来。”
徐夫人想要起来,长志连忙去扶她,他把枕头放在徐夫人后边,让徐夫人好好靠着。长志把切好的牛排放入徐夫人嘴里,徐夫人笑了,长志却哭了。
徐夫人道:“味道不错。”长志又喂了一些蛋糕,徐夫人仍旧说好吃,长志见母亲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便将他带回的所有牛排蛋糕一一给徐夫人吃了。
徐夫人精神稍好,她问道:“长远回来了吗?”
“回来了。和父亲一起回来的。”
“他怎么不来看我?”
“大哥今晚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醉了。”
“我知道,他恨我。无论什么事,我从来没有支持过他。”
“他和父亲做那些事,不支持也罢。”
“有时候我在想,假如你和你父亲能一起做事,你父亲一定是会喜欢你的。”
“妈,我不会的,长志明白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好。”徐夫人慈爱地点点头。
“妈,您不用为我担心。我在救国会做事很好。费先生无能,但凡有点事情,他就六神无主。我可以把救国会的工作安排的井井有条,费先生说会多多提拔我。”
“那就好。无论你做什么,你都要记住,不可卖国求荣。”
“妈,时候不早了,您早些休息吧。”
“好,记得叫长远来,我想和他说说话。”
徐长志服侍母亲入睡后,他悄悄走出房间,穿过长廊,正巧遇见大哥徐长远外边回来。
“大哥回来了。”
“哦,长志,你还没有睡呢?”
“我去看了看母亲,陪他说了几句话。”
“嗯,你什么时候从外边回来的?”
“西餐厅停电后我就往家里走了。”
“哦,说起来这事也奇怪,怎么会无缘无故停电呢?你在救国会做事,难道没有听到什么消息?”
“救国会只负责救援物资管理,其它的事我不清楚。”
“也对,你多半不清楚。”
“宴席结束后,你和父亲去了哪里?”
“父亲自然有他的事。”
“大哥,有些话我一直想对你说。”
“亲兄弟之间有话直说。”
“既然是亲兄弟,我又是徐家一份子,希望以后家中有什么事大哥不要对我有隐瞒。”
徐长远心中一怔,他想到:“难道徐长志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了?如果真是这样,大事不好了!他在救国会做事,早晚会查到自己,不如早些坦白。假如真的东窗事发,还可以求他帮忙。”
他笑着对长志说道:“不是我瞒着你,而是你和母亲的性格一样,若是知道实情,一定会想尽办法阻止,到那时,咱们徐家就真的完了。”
“大哥太看的起我了,徐家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主了。”
“你比我聪明千百倍,总有做主的时候。”
“大哥不用奉承我了。顾徐两家的恩怨连下人都清楚,唯独我一人不知,大哥还会说我聪明么?”
徐长远倒吸一口气,他想到:“原来是这档子事。”他立刻陪笑道:“你和顾家少爷是结拜兄弟,我怕这事说出来影响你和他的感情。”
“谢谢大哥考虑周全,是我太过小人误会你了。”徐长志讽刺道。
“哪里的话,兄弟之间哪来什么误会。”
“不过你和父亲做的那些事,也不必刻意瞒着,我的确十分清楚。”
徐长远一听,背上冒出几行冷汗,他道:“这些事……这些事……哎……我和爸爸做这样做也是为了家里着想。”
长志冷笑一声,道:“偷鸡摸狗的事也算为家里人着想?”
“哎,长志啊。你不当家不明白当家人的苦衷,咱们徐家家业一年不如一年,我和爸爸不想些别的法子,怎么养活这个家。”
“不必拿养家做借口。徐家家业庞大,如果好好经营,不比顾家林家差,可你们偏偏不把这些心思用在正道上。你是兄长,这些话我本就不该说,我是真心希望为徐家着想。如果我们其心协力,好好经营咱家的生意,咱们徐家一定会如从前那样繁茂昌盛。”
“是,长志说的对。”
“妈已经病危,你去看看她吧,她念着你。”
“好,明早一定去看她。”
徐长志不再说话,转身回房去了。留下徐长远一个人抖着腿站在原地,他擦擦额上汗,急忙慌乱的往徐老爷房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