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明轩来到南溪商会,顾老爷正在和徐县长闲聊。顾老爷向徐县长汇报前段时间商会秘密举行的抗日捐款事项,事情顺利,所收款项已交给抗日组织。徐县长说道:“要务必保护好捐款名单,以免落入敌人之手。日本人奸诈阴险,他们肯定会对这些爱国商人痛下杀手的。”
“县长说的是。”
“爸。”明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他推门而进,没想到徐县长也在。顾老爷也见明轩这时来,骂道:“都这时候怎么还不去上班!不像话!”
明轩见徐县长也在,他忙招呼道:“徐县长好。”接着又说:“妈说晨起雾重,怕你着凉,特意叫我给你送件外套来。”
“放这里,赶紧回去好好工作!”顾老爷严肃地说道。
“顾兄对孩子不要这么严厉嘛,明轩在政务处做事很认真,钟处长时常夸他。”徐老爷露着和蔼的笑容。徐重建这些年对南溪的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不到一年时间,便由代理县长正式任命为县长。自从当上县长后,徐老爷更是喜上眉梢,见了谁都爱说话。都说人缝喜事精神爽,这句话用在徐重建身上最合适不过了。他似乎比以前更放得下从前的往事了,时常来南溪商会找顾老爷商议事情。
“那都是徐县长和钟处长对明轩的包容。”明轩赶忙回答。
“私下里就不要这么见外了,叫徐伯伯。”
“徐兄别这么由着他,这孩子本来就不好管,你要是再这么护着他,他怕是更没规矩了。”
徐县长拍拍明轩肩膀,“比起长远,这孩子懂事着呢。行了,我先去政务处了,你们父子俩慢慢聊。”
“还不快跟徐伯伯一起走。”
“好好。”明轩跟着徐县长离开了办公室。
明轩来找顾老爷正是为了捐款名单,可是碰见了徐县长,他只好作罢。中午吃好饭,他趁顾老爷还没午睡,对顾老爷说道:“爸,商会捐款名单是您在保管吗?”
“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昨晚在百乐歌舞厅,有人对应老爷下手。”
顾老爷想了想,说道:“难道有人透露了捐款人物名单?”
“那个名单我能看看吗?或许我能帮上忙。”
“好。一会去我办公室拿。”
晚上,明轩拿着捐款名录细看,捐款人数不多也不少,整整两页纸,加起来大约有五十多人。有实名捐款,也匿名捐款。为了保护他们,他向顾老爷打听爱国商人的信息与住所,并暗中派人保护他们。就在明轩积极部署人员保护通知各位商贾大亨时,又有几位爱国商人惨遭杀害。严新书得到消息后立即告知明轩,“不仅是商人被杀,他们身边的助理秘书等人都遭到杀害。对方手段极其残忍,挖眼割舌,削鼻挑筋,惨不忍睹。”
“商贾身边的秘书和助理都是我们的人。”明轩用手敲着桌子,陷入一阵沉思,难道南溪这三年的安宁,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吗?
“我感觉得到他们此次来势汹汹,可能是为复仇而来。”严新书说道。
“来了就好,就怕他们不来!松田一日不除,南溪便一日不得安宁。歌舞厅那边什么情况?”
“百合除了唱歌跳舞,没什么异常。我们的人一直盯着她。”
“她的确什么都不需要做。告诉百乐歌舞厅那边,小心行事。”
“好。”
一天清晨,明轩吃过早饭,直接去了林府。刚跨进门,就听见玉常在院子里教训正楠,林正楠是林玉常和林蔓的儿子,很聪明但又十分调皮。林正楠似乎知道自己错了,委屈地低着头玩弄着手指。明轩问玉常,正楠做错了什么事让你发这么大脾气。
玉常说道:“爷爷奶奶收拾好了行李正要出门,他不知道哪儿来的一把小刀,趁我们吃早饭时,把箱子给划破了。”
“多大点事啊,把孩子骂成这样。”明轩把正楠拉到自己身边,抚摸着他的头。
“还不止呢,在花园里拿着铲子刨了一推泥土,全装箱子里去了。”
林玉常骂了正楠还不解气,伸手过来要打正楠,林正楠连忙躲在明轩后面,明轩护着他,对他说道:“快找妈妈去。”正楠一溜烟跑进屋去。玉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念道:“这孩子太调皮了,还是你们家嘉树听话。”
“嘉树也还小,等他像正楠这么大的时候,我估计也是个调皮捣蛋的孩子。”
“哈哈哈,这不是随你的性子吗?哦,对了,你怎么突然来了?”玉常这会儿想来了。
“我来看看伯父伯母。”
“他们好着呢,正收拾行李出门呢。”玉常话音刚落,林老爷林夫人正好从屋里走来,仆人跟在后边提了两个箱子。
明轩迎上去,问道:“伯父伯母,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江洲,参加一个朋友的聚会。”林夫人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回来呢?”明轩问道。
“要后天呢,有什么事吗?”林夫人依然笑道。
“哦,没什么。我有几个朋友正好也要去江洲,我想着让他们和伯父伯母同路,不知道伯父伯母会不会介意?”
“这有什么呢,叫他们一起来吧。在码头汇合。”林夫人说完往院子外边去了。
林老爷虽然很感激明轩,但仍旧是一副古板不爱笑的样子。只简单地说了句,“明轩,你有心了。”
“应该的。”
两天后的一个中午,明轩先来宴宾楼结账,然后再去政务处。严新书匆匆上楼来,他关好了门,低声说道:“出事了!林老爷林夫人出事了!”
明轩抬眼望着他,等着他说完。
“今天早晨,林老爷和林夫人刚在江洲码头上船,船上的几名乘客突然拿出手枪,向我们的人疯狂射击,我们的人开枪反击,最后虽然击退对方,但是,林老爷和林夫人身中数弹,性命无力挽回了。”
明轩听后,心中悲痛万分,“我们的人回来了吗?”
“回来了,将林老爷和林夫人的遗体一起带回来了。”
“去通知林家吧。”明轩深藏愧疚,他眼中含泪,内心开始责怪自己保护不周。
“林少爷已经知道了,在准备安葬事宜了。”
这时,算盘来敲门,说道:“少爷,红玫瑰小姐来找您。”
“带她来办公室。”又对新书说道:“你先去林家帮帮忙,我一会再过去。玉常没经历过什么事,林老爷林夫人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很大,我担心他会一蹶不振。”
“好,我这就去。”严新书出门去,红玫瑰正好又进来,她一进来就扔给明轩一页纸,抱怨道:“看看吧,顾少爷。我可是花了不少功夫才得到这么点消息。这回算是我帮你的。”
“分明就是我帮你,怎么反过来说是你帮我呢。”明轩掩藏刚才的悲痛笑着说道。
红玫瑰呵呵笑两声,说道:“也是。是我自己整日想着如何把头牌给抢过来。”
明轩见白纸黑字上写着:百合,原名江柔,江苏人,性格善良温和。曾在上海白牡丹舞厅驻唱,曾与一位日本商人交往密切,白牡丹的老板十分介意她与日本人来往,所以将她赶出了舞厅。
明轩问红玫瑰:“她如果是普通的歌女,老板也不会如此绝情吧。”
“哎呦,顾少爷,我们哪里知道这些,我的朋友是白牡丹的大红人,她是这么告诉我,我可是如实转告,一字也没落下。”
“嗯。不过,你的朋友说她性格善良,说明她是一个好人,虽然她虽然与日本人来往,但是日本人也有好人的嘛,对不对?”
“顾少爷,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呀,虽然她可能大概是个好人,但人心难测,谁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来,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帮我,我就将此事禀报县长,请县长做主。”
“这么点小事就去找县长,小题大做。你说的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嘛。这事,我帮你做主了。”
“那就谢谢顾少爷啦。”红玫瑰又想了想,说道:“对了,你说我要不要刻意讨好她,先取得她的信任?”
“你什么都别做,该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我说顾少爷,你不诚心帮我对不对?我从没给她过好脸色,我若不去讨好她,怎么知道她心里倒底有没有鬼?”
“既然你从没给她过好脸色,这会儿又突然对她这么好,她难道不会起疑心吗?”
红玫瑰想了想,说道:“有道理啊!”
这会东贵又来了,他对明轩说道:“少爷,林家出事了,老爷让您赶紧过去。”
“好,我知道了。”
红玫瑰见东贵神色匆匆,问道:“林家出了什么事?”
东贵道:“林老爷和林夫人遇上了山贼,被人……被人害了。”
“哟!出这么大的事情。我回去换身衣服,也去林家瞧瞧。”说着起身出去了。
林老爷林夫人离世的消息不一会儿就传遍了大街小巷,林氏夫妇受人尊敬,街坊邻居们都来帮忙。院子不一会儿就围满了人。做事的人多了,又没有分配好,一片混乱。院内聒噪喧哗,谁在和谁说话,一句也听不清。林大管家在人群中穿梭,忙得大汗淋漓。堂屋内搭着一个简易的灵台,林蔓和玉常带着正楠跪在地上痛哭,正楠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见爷爷奶奶身上盖着白布,以为爷爷奶奶只是睡着了。他见爸妈哭了,自己也跟着哭了。林蔓见大管家已是忙不过来,好多事情都还没安排好,她擦干眼泪,对正楠说道:“正楠别哭了,你和爸爸在这里,妈妈先去忙。”正楠点点头,他看着火盆里烧着纸,觉着好玩,便拿了黄纸也在火盆里烧。
林蔓叫来大管家,她眨着红肿的眼睛安排道:“爸爸妈妈走的突然,什么事都没有准备,你先去办白事的老王家,问他要两口上好的棺材以及香烛纸钱,白灯笼,长明灯等诸类物品,叫他记好账,我改日再亲自去结。”
“好好。”
“哦,对了,几年前徐夫人的丧宴是哪家人承办的?”
“是城北的白老三一家,办的九斗碗。”
“好,你去了老王家后再去趟城北,请白老三来。”
“好好。”大管家叫上五六名男人,出了院子。
林蔓又叫来一名男仆人,“你手里端水送茶的活别忙了。去请念经的和尚和做法的道士来。赶紧去,别耽搁。”
“好好。”
随后她又找出林家亲戚的联络方式,安排人去了电报局发电报,又打了电话四处通知。时至下午四五点,林蔓已经将安排好当天的所有事情,来祭拜的客人越来越多,但是一切都井然有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