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子然指出的道路,走了不过半刻钟,便看到了前方不远处在云雾缭绕中,倚在水边的是一座干净简单的小桥。此时天已大亮,因着没有太阳,日夜交替的略显僵硬,鱼瑶清楚的瞧见那小桥由石头堆砌,没有过多繁琐的修饰,反倒是安抚了她忐忑的心情,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前方走去。
走近一瞧,一位身着象牙白逶迤白梅蝉翼纱裙的女子立在桥下水边,正出神的望着水流的方向。
“请问女公子可否为鱼瑶指一条明路,我是来此寻孟婆的。”
“我就是你要找的人。”不大不小,令人舒心的声调,白衣女子转过身来,带动衣袂飘飘,立在桥边融进了一幅佼人图。
鱼瑶瞧着女子美丽脱俗,且年龄至多不过桃李年华,便有些惊讶,遂即想着孟婆却也只不过是一个称谓,哪里就真的会是一位老婆婆呢。
“鱼瑶总盼着女公子会再年长些”,鱼瑶略抬手行了一常礼,“之前引我来此的阴差尚未告诉我该做些什么,还请女公子指点迷津。”
“呵呵”,孟婆轻笑了两声,道:“你来我这里,我可是要款待你的。”接着亲昵的直接牵起了鱼瑶的手,“姑娘随我来吧。”
孟婆牵着鱼瑶走到了不远处一颗高大的古树之下,树下搭一桌两椅,孟婆引鱼瑶坐下其中一只椅子,自己绕去旁的另一只椅子上落座。
“姑娘叫鱼瑶?”
“嗯,可除了名字,鱼瑶什么都不记得了。”
孟婆提起桌上的茶壶正忙着烹茶,听闻一怔,遂即问道:“姑娘不记得?”
“有何不妥吗?”
“那姑娘可还记得怎么来的?”孟婆避之不言,转而问其他。
鱼瑶闻言,沉默的摇了摇头,确实什么都不记得了,但是心里却好似总是怅然若失,空落落的。
“没关系,我请姑娘喝茶,随后会送姑娘到十殿之第一殿秦广王处。”孟婆笑的温婉,让人安心。
“照孟婆的说法,那十殿便有十位王爷喽?”
“呵呵,是的,十位王爷分管十个不同的领域;一殿秦广王主管人间生死,姑娘会在那里被判是生是死,以及前生的种种因果;而二殿,三殿,四殿,六殿,七殿,八殿及九殿的王爷均司掌惩戒,主要是惩罚那些个坏心眼的人,不过姑娘不必担心,瞧你的相貌便可知不是那起子小人之流;十殿转轮王乃是送走往生缘分到了的人;但独这五殿下阎罗王若姑娘见得到,须得谨慎,不可多言,五殿下向来严明公正,只是脾气有些怪,姑娘休要惹得他不快,除此之外,姑娘便可搁下其他顾忌。”
鱼瑶思索许久,道:“我当谢孟婆指点了,如此便知晓前路如何了。”
孟婆淡淡一笑以示回礼,便专心于手上烹茶的物件,再不言语。鱼瑶想,这孟婆虽看起来温婉如玉,教人可亲近,却是深藏不露,不知她在想些什么,且嘴上的关把的甚紧,对之于身外的人或事,总感觉透着一丝漠不关心,波澜不惊;那阴差子然虽淡漠,但人却不坏,可以看出他内心向生的炙热,且内里是个热情的人。鱼瑶想到此,顿感有趣,这地下的世界竟也是如此丰富,若真是死了,有这一遭也值了。
“茶烹好了,姑娘请用茶。”孟婆虽笑着,但语气里却透着一丝不可忤逆的坚定,鱼瑶知道无论如何这茶汤是必喝无疑了。
“好。”
鱼瑶接过茶盏,仰头一饮而下,只尝得满口的茶香味,刚要对茶汤的味道有所评价,瞬时心内腾起火烧火燎的滋味,疼痛难忍,眼里直冲出一股泪,抬起手捂在胸前,好似这样能减缓疼痛,只那火烧火燎的感觉越来越甚,鱼瑶直缓不过气来,昏厥了过去。
鱼瑶醒转过来的时候,看见孟婆正喂她水,遂惊慌不已,将水吐在地下,怒视着孟婆,道:“你给我喝的到底是什么?”
“那是孟婆汤。你喝到的,是你前生最想忘却的回忆。世人皆叹孟婆汤是烹来忘却前世记忆的,实则不然,这一盏汤下肚,只是将这最想忘却的记忆,在你心上刻下烙印,永生永世也不得丢掉的。”
鱼瑶一惊,虽已经记不得前事如何,只那感觉她便不想再重复多一次,令人心碎的疼痛。
“姑娘若不喝,便随我走吧,我引你去一殿。”
鱼瑶呆滞地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裙钗,随孟婆一前一后往一殿去了。途中,两人走回到古桥边,孟婆才再开口:“这桥是奈何桥,水是忘川水,原是因着转生的人美好的祈愿而命名,奈何今生的离别,奈何今生的相见,想要忘掉今生的遗憾,却只无奈这孟婆汤只会将这些更深刻的烙在你心上,无奈来世注定的重逢。”鱼瑶一知半解的听着,感慨人世间诸多缘分使然,也从心里漾出一份释然,因着自己已经丢掉了全部记忆,不然这痛可教她如何跨得过这奈何桥,渡得了这忘川水啊。
“下官见过孟先生。”一殿前驻守的阴差悉数躬身行礼,鱼瑶只得微侧身体,不受阴差对孟婆的礼。
“起来吧,这个姑娘我就送到这儿了,今儿个当值的是哪个?”
“回禀先生,是末将。”熟悉的声音。
鱼瑶听到子然的声音,原本一直拘着礼的她,这才抬头想要辨认清楚。
“带她进去吧。”孟婆道。
“是。”
孟婆转过身来,最后看了鱼瑶一眼,继续用着她温柔的声音,近乎冷漠的说道:“姑娘多加小心。”遂径直走掉了。
“姑娘请。”子然状似没见过鱼瑶一般,小心地维持着必要的距离感。
鱼瑶亦知道在这人多口杂的一殿门口,还是莫要节外生枝的好。遂任由子然带领着,朝内殿走去。
入了一殿去,鱼瑶便瞧见殿里或立着,或卧着的一只只灵兽,各个面容可怖,但在秦广王的震慑下,却都乖乖地伏在殿两侧,直让人觉得秦广王不怒自威。自入殿内到现在,鱼瑶俱不敢抬头望向秦广王,仅用余光微打量了内殿两侧的灵兽,以不破了规矩。
“鱼瑶见过王爷。”
“起来吧。”听这声音,秦广王至多也只是个刚过弱冠年岁的翩翩公子,语气似乎不那么严厉,“抬起头来,本王这没那么多规矩。”
鱼瑶立直了身子,坦然地看着秦广王。不出她所料的,秦广王乃是一弱冠上下的年轻王爷,虽形容尚年轻,却也不失威严;倒也符合一位喜爱饲养古怪灵兽的王爷身份,略显俏皮;秦广王此刻棱角分明的脸正对着鱼瑶,一双凤眼噙着七分的真诚,三分的不屑,似是能轻易望穿鱼瑶一般,好似在他面前,什么把戏都可轻易被破解,只教人以诚相待。
“说罢。你前生的桩桩件件都讲出来,如有欺瞒,便直接送你去后面的殿上,那儿可不是好去处。”
“鱼瑶。。。不记得了。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
“哦?有趣。”秦广王笑了一笑,便翻开了手上的一卷简书,刚看了没有几眼,便敛了笑容,轻蹙起了漂亮的眉毛。鱼瑶见此,也不敢多言,内心惴惴,生怕自己生前做了大恶,会被送去下油锅。
“这倒是奇了,这名字下不仅没有阴阳的记录,连着生前的大致年份也是没有,棘手啊。”秦广王飞速的翻着空白的卷宗,自言自语道。
“诶?等等,你说你是鱼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