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楼玉宇,宫殿巍峨,红墙黄瓦,琉璃金盏。
大殿门口,华服迤逦,纷纷雪飘,她跪在雪地中,背脊挺得笔直。
厚雪数尺,白雪几乎将她覆盖,长长的头发在雪地中被浸湿,冰冷侵寒。
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有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一把伞撑在了她的头顶。
她抬头看他,很快有将头低了下去。是那个人身边的内侍,但不是她要等的人。
内侍的眼里带着深深地同情。
“娘娘,您先起来吧,陛下暂时是不会见您的。”内侍在劝说她。他尽量的用很委婉的词去劝说。
她也知道。如果他想见她的话,早就见了。可是,她不想放弃。因为父亲,母亲,整个丞相府都还在等着她。
“苏公公,请代我向皇上传句话。”她抬头看向苏元,手紧紧地扣着,指甲陷进皮肉,双手被鲜血浸满。
“娘娘,您请讲,奴才替您传话。”
她转过头,避开了苏元看过来的眼神,眼泪顺着脸庞滑落,掉进雪地里,不知融入了哪一片雪花,不知又融化了哪片雪花。
视线所及之处是那人的宫殿,殿门口的排排红灯笼,一盏盏的路灯。寒冷让她的脸色更加的苍白,两眼无神,逐渐的感觉到眩晕。那些景象,她都快看不清了。那些就仿佛是自己的过去,和未知的未来。
开始的繁华,最后泯灭于漆黑的夜空下。
没有了未来…
“我宁家向来忠于君,忠于国。臣女宁若,同为宁家人,宁家叛国,臣女当连坐,愿请陛下发落。”
她颤抖的伸出双手,从头上和发髻取下凤簪,在眼前看了好一会,才慢慢的递给贵公公。全程都没有说话。
苏元吓了一跳,面前的凤簪代表的是什么,他清清楚楚的,因此才被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娘娘…”
苏元还想说什么,但是刚喊出称呼就被打断了。
“拿着吧。”她的眼里有着坚持。
苏元无奈,只得从她手中接下。
“无需多说了,烦请贵公公代为转告。”她说完,双手撑着膝盖,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撑着膝盖慢慢的转身离去,膝盖因在雪地中跪得太久,被冻得麻木,她摔倒在地。
苏元看见,忙上前想扶起她,但是被拒绝了。只能看着她慢慢地爬起来去,再一步一拐的向前走,在拐角处,她停了下来。
不得不说,那一刻苏元是庆幸的,是希望她能回心转意的,但是,结果却让他失望了。
她说:“以后就不用用那些什么尊称。没了那支凤簪,我就……。什么都不是。”自嘲,失望,和悲伤组成了她的话。
苏元连连摇头,收起了手中的油纸伞,转身向那亮着灯的大殿跑去。
金光闪闪,却是冷冷清清清的,满室的寂寥。
年轻的天子坐在那龙椅之上,拿着奏折,视线却飘向那道身影消失的远方。
“皇上,刚刚皇后娘娘让奴才给您带话…”
“她说了……什么?”
苏元的话被皇帝迫不及待的打断了,声音里带着几不可察的急切和忐忑。
“皇后娘娘让奴才把这个给您”说着,苏元将手中的凤簪呈上,“还说了,宁家忠于君,忠于国,臣女宁若,同为宁家人,宁家叛国,臣女当连坐,愿请陛下发落。”
苏元一五一十的将宁若的话转述。
话落,苏元转头看向年轻的帝王,手里托举着凤簪。有断断续续的脚步声传来,苏元看见了天子严肃的表情。
天子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他,准确的说是盯着他手中的凤簪,慢慢地伸出手,从他的手中拿走了凤簪,他甚至能够感觉到那双手在颤抖。
金簪,精致华美,一如它曾经的主人__皇后,宁若。
天子摆摆手,苏元立马退下,可是他还是看见了那捧着金簪的双手在颤抖。
天子背靠龙椅,无言地静默,手中的金簪被他捏得几乎变形。双手也被金簪割破,鲜血流了出来。滴在龙椅上铺着的白虎皮上,却不自知。
他感觉到了手间的襦湿,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心,那里是鲜红一片。视线所及之处,是他的龙椅,代表着权力的位置,看到了那浸着血滴的白虎皮,伸手想把血迹擦拭干净,可是他忘了,这快要干涸的鲜血的来源正是他手上的伤口。
很快,一张白虎皮便被染上了大片的鲜血。他只是在擦拭,嘴里小声的嘟囔着。
如果走近点看,那么能够听到的,只有两个字:“若若。”
一直在重复。
过了很久,他将手中的凤簪放到了桌上,凤嘴上有一滴鲜血凝固,像是含在嘴上的一颗血红玛瑙,鲜艳夺目。他趴在桌上,偏头看了许久,突然伸手将桌子掀翻了。
“嘭”的一声,在大殿中回响了许久。
桌上的奏折噼噼啪啪的掉到了地上,桌角的放着的香炉咕噜咕噜的滚了很远很远才停了下来。
门外的苏元也听到了这大响动,他走到门边,手都放到了门边,却又收了回来。
或许,陛下应该发泄一下。
殿内,天子很是焦躁,因为凤簪不见了。他转了很久,找了很久,却没了凤簪的踪影。终于,他颓废的仰躺在地上,冰凉的地板却没有他的心冷。
他的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宁若放弃他了。
彻底的放弃他了。
天子大脑海中突然的出现一个人的影子,他很熟悉也很憎恨。他的心中愤懑难平,自动的把这一切,把所有的事情都怪在了那个人的身上。在他的心中,那个人就是罪魁祸首。
如果那个人不在了,那么宁若便没了退路,她所有的希望都将会寄托在他的身上,而不是彻底的放弃了他。天子的心中涌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__除掉那个罪魁祸首。
宁若是朕的皇后,那便永远都是,谁也抢不走。
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宁若的脸,千娇百媚,当真儿的是令他难忘,令他着迷。可是他也没忘,她以前不喜欢他,但是他只喜欢她啊,也不想辜负她。
宁丞相暗养私兵,意欲谋反,已是罪证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