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长文叙，长夜眠。
北海怒，南江嚎。
欢喜汝之神态，欢喜汝之事故。此前总言山高水长，神灵沐人间而君与妾长久好合。此后，山间平凡，山海事人忘。此间石，亦可作人间崖。
妾随郎愿，郎以山海为媒，妾心往矣；妾随郎愿，郎以山河为画，妾心乐矣；妾随郎愿，郎以诗赋为裳，妾心归矣。
妾之心，不在山海，不在山河，不在诗赋，不在画廊，生于郎之心，久驻。
2
生平滚滚长江游，身后浮云半生纠葛。尽想做一生天路人，无路可走却也能坐享其成。眼神穷尽寒夜，心中却念了故人旧时模样。故作疲态，孤傲冷场，却又万分自急。故人有书生相：生得一身白净，落得一身华贵，食得山中风景，饮得泉涧浮莲。生得万人上，却落了个书生下场。些许是因了长相，亦或人间沉浮去，凡尘喧嚣。红尘阡陌，多了好些叨扰。世俗百味，多半是些尘景；尘归尘，土归土，众生皆有不等相貌，众生皆有书生相。
长夜漫，北歌落。
此一时夜漫亭楼，入巷、入街、入风口，入楼阁，入滚滚红尘，入寂时江水；此一时周公了歌，入蜀、入魏、入东吴、入天下、入人间三分、入孔明了目。
3
汝，生来便当做将军，自率万千将魂，移帝家龙气，侵古城，斩古龙。汝，生来便当做匪徒，随一众弑尽天下雄，做得小人，做得尘土。帝家星空，竟是此番炙热。
无人生还白骨堆，少年出众得将睐。
北歌颂，万灵祭。
长夜颂歌、赋诗，便生了此番弱骨，做得了个白净书生。但此个白净书生，非但未进京，且是落了榜，出了个遭人议论的下场。
4
生前吾便记不得自家人姓甚名谁。子时眯了番眼，便仅存吾一人。
他生前如是说，后生依旧。生前他是一众凡人中的一个，即便让人多看他几眼，也记不得相貌。生得不出众，去的便也无人关照。后生他是万人之上，坐拥千金的贵人之子。生了个白净书生样，却是不喜食书，私塾先生那悠悠朗声一起，小少爷便开始生了乏意。少爷喜好独耍于城北的皖巷。出门前唤得一众下人为他打扮一番，出门后还是不清静，非是要府中小侍把个大轿，这才舒心入尘世。说来也奇怪，少爷常去的南巷人烟了了，说是了无人迹也不为过。下人们将少爷放下，入暮再请回府去，日复一复，就成了习惯。少爷尝自乐于皖巷，时常面墙，忽悲忽喜，时忧时乐，侍目之，甚异。
人间好景当青山，陈年梧桐无翠木。
前世生得不快活，后世即便做一落魄书生，倒也无妨。但此番家境，不挥霍一番，实属可惜。
小少爷八岁伊始，家尽徒壁。生父本是喜乐之身，然身入顽疾，不一时，命归尘土。八乃兆吉，少爷生辰未过，且未得塾中先生半两知识，生母因悲夫泣久，诬少爷为灾童，夜以逐族于巷尾。夜有行人巡街，目少爷之迫境，但是私私而了，后窥逃。少爷笑，奔走。后人传，南巷夜有歌起，高低不平，寻之，烟云四起，甚异。
少爷于总角之年出家，然未谋父面，至生父卒。
两世子，世人之心窥不得。
5
生前未谋生父之面，后生亦如此。若无异人，吾倒以为灾童乃实名耳。
后生大半，落得个书生相，倒也算是半个人才。吟得几首自赋自诗，喝得几口人间酿酒。醉巷尾，颠赌坊，倒青楼。
寻之此地，吾乃极憾第一人。吾予汝事故，汝予我后世可好？此生憾极，来世欲做一干净书生，生之若莲，落得平凡，如何？
书生面相，时有枭雄之姿，多半文人态势。
6
将军倒也无妨。尸堆里侥幸出逃的白骨，早已与死人无区无别。本是炉火旁烧饭的小卒，不知怎地，就被过营将军看上。私传过去，留与身边做个贴身侍卫。此后将军身死白骨堆，小卒一跃成人中龙凤，替了将军位。
乱世雄，万人妒。
许是乱世，他人也无心言语。自家性命都保不得，自然也无心窥视他人之职位自何而来。小少爷倒也活得自在，食得营中最好的干粮，饮得营中最好的山间水。此个将军哪里都好，唯独一点，营中将士都经得过：将军是个只懂纸上谈兵的文弱书生。模样文弱，性子也文弱。坐了几十日将军位，靡下人呼乱矣，将军出逃。
小少爷是此番战史上第一个，亦是独一个未能以死殉国的将军。
7
土匪也无妨。山间食肉，林间驭马，图个自在。本是逃兵，却误入了万丈山，入了匪帮。逃了的兵，便已是入不得沙场。将军位被夺，地位一落千丈。吃得是营中难以下咽的口粮，饮得是晨间露水、云上浮水。一瞬咸，一瞬苦。此一瞬五味，彼一瞬，旧日将军便做了逃兵。
万人海，时间雨。
屠戮尘世人，他倒也并非未曾做过。毕竟上过沙场当过兵，毕竟是尸堆中拼死拼活的将军。只是手中此些性命，并非沙场人。小少爷做将军时，手下夺命刀屠戮的是敌人。敌人，便是该死之人。可如今，刀下亡魂，并非敌人。此些人无辜，却是要被屠杀。此些人之命脉，多是被上位者握在手里。一时乌云来了，便是血流成河，无辜人便是有罪人，于尘世中抹去。
小少爷做了逃匪。逃兵做得了，逃匪便也做得了。此一生只为图个轻快，何必为了一番烦心事而落得个心中不快。
后传，匪人遁于南巷，神情呆滞，歌且泣。又有南巷烟云弥漫，数日不下，尝有狐鸣、猿啼、雀歌，日日不歇，众人称之为异。
8
“后一生吾欲求一白净书生，如何？”小少爷言之。其面目诚恳，语若浮云，姑娘视而展颜。
“小少爷生辰有八，总角余生，少爷之名乃去。”吾视之。
“吾，独欲求一白净书生之境遇，姑娘尽可言。”少爷恐，乃以诚予我。
“光若流于浮云月，暮乃白马照心人。”姑娘于怀中取一物，入暮则隐，入光则现。少爷视之，乃一书简也。
“少爷之事故吾食之乃自为趣，便应汝之求。后世汝当为一白面书生，亦乃凡人百姓。汝若欲求一官，命定当不恕。”姑娘言罢，书简自启。小少爷乃入，隐于书简，成一涂画，画上人异。
9
姑娘之山海笙可欲为何？
故人之物。
故人可是？
轮回之人。
10
人间好景当青山，陈年梧桐无翠木。
燕雀鸿鹄啼杨柳，老鸹知途息灯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