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延增下午才回来复命。
彼时杜容芷刚小憩起来,见安嬷嬷眉宇间遮不住的喜色,也知道安延增这次的差事必定办的不错,又想着不知父亲对赵姨娘如何处置,于是赶紧收拾了妆容领着青荷去西次间见他。
安延增把今天去杜家送信的事儿事无巨细说了一遍。
“虽有少夫人的亲笔书信,又有大夫详细讲解其中利害,老爷仍是将信将疑,直言再没听过这么荒谬的事……但事关夫人及未出世的小少爷安危,还是赶紧命人将赵姨娘的住处搜了一遍,果然就搜出了那害人的东西……小的索性又照着今上午的情形依法炮制了一番——用的便是夫人房里养着的金丝雪……”
杜容芷点点头,“赵姨娘多年来恭敬谦卑,很是得父亲怜惜。若不是亲眼所见,换做是我也不敢相信。”又问,“她可亲口招认了?”
“都招认了。”安延增鄙夷道,“这赵姨娘也是个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主儿。先前在落影轩搜出香料,她还矢口否认,称是被人栽赃陷害,直到后来老爷把她兄弟也拿了来……人证物证俱在,这才不得不招认了。”
杜容芷冷然道,“她是怎么说的?我母亲待她一向不薄,她为何要恩将仇报?”
安延增道,“她说她原是真心感念夫人对她跟大爷的恩情,想要一生一世尽心服侍夫人……可因近来每每觉察夫人身体有异,便疑心是夫人有了身孕……又唯恐他日夫人诞下麟儿会动摇大爷在府中地位,这才一时糊涂,做出这等人神共愤的事来。”
“荒谬!”杜容芷怒道,“且不说现在还不知我母亲腹中是男是女,只说这些年我大哥得父母万般宠爱,吃的穿的玩的用的哪样不是捡最好的?这般她还贪心不足,难道真以为整个杜家早就是她囊中之物了不成?!”
“少夫人息怒。”安嬷嬷忙劝道。
杜容芷深出了一口气,“你继续说。”
安延增点点头,又道,“正巧她那兄弟前阵子去北隅购买花草,曾无意中听人提起金丝雪的花香与根茎中香气相克,能生成有损母体的剧毒……她与她兄弟暗中勾结,两人一拍即合,于是高价购买了一批金丝雪调制成香……又怕毒发时症状过于明显,引人怀疑,便每日穿着用此香熏过的衣裳在夫人面前招摇……如此这般日积月累,那毒虽不能立时发作,却是慢慢浸入到五脏六腑,待到时日久了,即便不能害得夫人胎死腹中,将来怕是也难生下个健康的孩子……”
“好个毒妇!”杜容芷猛地一拍桌子,又忙追问道,“我母亲现在如何?”
“少夫人放心,”安延增忙道,“现下夫人接触那毒香时间尚短,脉象并无异样,为保险起见,大夫已经开了些滋补的汤药为她调理,应是没有什么大碍。”
杜容芷微微松了口气,沉默了半晌才道,“母亲得知此事……必定十分伤心吧?”
“是。”安延增道,“夫人宅心仁厚,实在不值当为这种狼心狗肺之人耗费半分心神。”
杜容芷苦笑着摇摇头,“父亲打算如何处置赵姨娘?”
“老爷的意思,原是要把赵姨娘跟她兄长绑了一并送官查办……可夫人说,赵姨娘为老爷诞下大爷,便是看在大爷的面上,也不宜将此事闹得人尽皆知,不然往后大爷在府里,只怕再难抬得起头来……已经劝下了老爷。”
谋害主母,残害子嗣,按本朝律令,论罪当诛。母亲这是要放他们条生路的意思了。
只是……
“增哥哥……”杜容芷一顿,“你说此事……我大哥当真一点都不知情么?”
安延增微微一怔,然后低头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要小的说,以大爷的品性,小的是不信他会做出这种事的。赵姨娘也说此事都是她跟她兄弟合谋,大爷并不知情。”
杜容芷淡淡点了点头。
只是不管他知不知道,又或者有没有参与其中,从今往后,他们父子,母子,兄妹之间,也是再不可能回到从前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