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无边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赵明感觉到了黑暗。
就象是无中生有,黑暗中萌生出一点微弱的光。
赵明睁开双眼,感觉光影在晃动,渐渐地,景象清晰起来。
晃动的光影是火光,不远处正燃烧着一堆树枝。定了定神,赵明翻身坐起,看到王劲正在切割蛇肉,杨玉正在烧水添柴,石冬梅和王再兴在一旁陪着神情黯然的妹妹。
“你醒啦,”石冬梅走了过来,关切道:“好些了吗?”
“哦——”赵明长吁一口气,“好多了,外面什么情况,现在什么时间?”
“我们也才醒一会儿,已经过了三天,刚才到洞口探查,周边百余丈都没有人。”
赵明看了一眼监控光幕,洞口处的光线很亮,传来流水声和风声。
闭上眼睛,轻轻地叹了口气,给自己施了个清水诀,赵明感到脑子清醒了许多。
“哥哥,呜呜呜——”赵月跑了过来,一头扎进赵明怀里,眼泪哗啦啦地流。
赵明搂住妹妹,轻轻拍了两下肩膀,柔声道:“有哥哥在呢。”
“嗯,呜呜——”赵月抱着哥哥,泪水象小河流淌。
“月儿,他们会后悔来到世上。”看着跳动的火光,赵明眯起双眼。
“睡了三天三夜,饿了吧,来,喝点儿肉汤。”杨玉递过一只大碗。
赵明接过,咕咚咚一饮而尽,温汤下肚,立刻感到身上有了力气。
王劲拉着王再兴走了过来,众人围坐一起,关心地看着赵明兄妹。
杨玉坐了下来,轻声道:“孩子,婶子和你说几句话,你要认真听,听进去。”
“婶,你说吧,我听得进去。”赵明点点头。
“五年前,你爹爹临去时请我们照顾好你和月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生平安。我们不知道天泽兄是世家族人,更想不到仇敌如此强大。听到山顶两人的对话,可以确定他们就是凶手。这两人一个炼气后期,一个筑基三层,我们也许耗尽一生,都报不了这个仇。”
“除了这两人,还有一位老祖,他是幕后主使。能被筑基修士称为老祖的人,必定是传说中的金丹修士。金丹修士,飞天遁地,神通广大,是我们连仰望都看不到的存在。”
“孩子,敌人太强大了,你现在只能把仇恨记在心里,不能鲁莽行事。”
赵明搂着妹妹,看着不远处的火光,点点头。
杨玉见赵明没有说话,叹了口气,继续开导。
“孩子,在盘龙镇,咱们每天都能看到听到有人死去。他们有的掉落山谷,溺于江河,有的死于野兽或妖兽之口,还有许多人在争斗中被其他武者或修士杀死,他们的家人都为他们报仇了吗?你应该知道,绝大多数都没有。盘龙镇里有很多这样的人家,是吧?”
赵明点点头。这是事实。他亲眼看到听到,有些人家的仇已经绵延了二、三代,他们当中,一些人家的子孙还在为祖辈复仇,结果死伤惨重,生活窘迫,一些人家的子孙放弃了仇怨,化干戈为玉帛,甚至抱上强敌的大腿,结果过上了好日子,一派兴旺景象。
王劲接口道:“孩子,掉落山谷,溺于江河,死于险境,这种死法我们只能怪自己大意,怪运气不好;死于野兽、妖兽之口,对于一名猎人,是实力不济;被武者、修士杀害,死于同类争斗,不论情由为何,谁对谁错,归根结底还因为实力;没有实力,就没有道理。”
赵明点点头。几年的采药生活,记不清多少次被劫掠,如果归总成一句话,那就是——无论何时何地,没有实力,就一定没有道理,弱小,就一定会被欺压,一定会被杀戮。
杨玉又道:“对我们武者来说,如果家人死于野兽或其他武者之手,还有可能报得了仇,因为我们可能在有生之年修炼到实力超过他们,可如果死于妖兽或修士之手,情况就不一样了。如果没有灵根,不能修炼,穷一生之力也无法超越,根本报不了这个仇。遇到这种情况,大多数人的选择是把仇恨埋藏起来,甚至忘却,这是最无奈,但也是最明智的做法。”
赵明把目光移向远处的火堆,眯起眼睛。
杨玉见状,往前移了一下,拉起赵明的手,用力握住,低声道:“如果在无法战胜敌人的时候选择去报仇,那就给了敌人斩草除根,斩尽杀绝的机会。这不是在报仇,这是在成全敌人,让他们可以安枕无忧。赵明,月儿,你们不会这样鲁莽的,是吧?!”
赵明转过脸,看到杨玉关切而又担扰的目光,点了点头。
三天三夜过去,他已经缓了过来,可以清醒地思考,自然不会鲁莽。
三天前,当听到两个修士在山顶的对话,那一瞬间,他的脑袋好象被重锤砸出了一个大洞,元神漩涡好象被闪电劈散,灵魂深处的悲痛、狂怒、暴虐、绝望,如火山喷发。
这些情绪在脑海里翻腾奔涌,以致于思维混乱,陷入了麻木呆滞的状态。
现在,元神漩涡恢复正常,他可以冷静地回忆,理智地思考。
看到赵明的目光清澈而有神,杨玉松了口气,非常欣慰,“你能想明白就好。当初天泽兄不向我们说出仇家,就是想让你们平安地活下来。只有先活下来,才有报仇的机会。”说着摇了摇赵月的小手,“月儿,哥哥想明白了,你也很懂事,也会想明白的,是吧?”
“嗯,我,我听哥哥的。”赵月抬起头,大眼睛里噙着泪水。
王再兴看到月儿还在流泪,很难过,伸出两只小胖手,帮她把眼窝下的泪水擦掉。
“有一件事很重要,”杨玉目光扫过众人,“赵明,月儿,从现在起,不要跟任何人提起你们爹娘的情况,大家也一样,此事泄漏,连斩草除根带消除隐患,我们都会被干掉。”
王劲道:“是啊,现在想来,天泽兄和明月嫂子以前就很小心,两人在龙沟村住了十几年,没有人知道他们的来历。我和你婶是在野外遇险,被天泽兄解救,这才相识。”
这件事确实重要,众人连连点头,记在心里。
“要想报这个仇,我们起码要修炼到金丹境界。”杨玉接着道,“可我们刚刚产生法力,连自己是什么灵根,灵根是什么品级,能不能筑基都不知道。另外,听那两个人所说的话,可以推断出他们是一个修仙世家,冬梅,对于这个世家,你一定知道得比我们多。”
石冬梅点点头,“百炼宗有赵、白、李、吴四大修仙世家,赵家是百炼宗第一世家,共有三位金丹老祖,据说都是金丹中后期,其中金丹八层的太上赵争,是百炼宗宗主。”
“冬梅,宗门中的那些修炼天才,成为金丹修士要多久?”杨玉问道。
“教我功法的何君长老是极品火灵根,十岁开始修炼,现在一百五十岁,金丹二层,土金二老与她相识,他们同时开始修炼,可一百四十年下来,二老因为灵根下品,只修炼到炼气九层……”石冬梅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赵明兄妹要想报仇,恐怕这辈子都没有希望。
众人听了石冬梅的话,都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现在大家都修炼出了法力,灵根应该是有的,可就算灵根资质好,修行也顺利,能修炼到金丹,但仇家在这么漫长的时间里,境界和修为不知又会增长多少。能成为金丹修士,成为一族老祖,这些人哪个灵根资质不好?要想超越这些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还有,这可是一个庞大的修仙世家,下面有世俗王朝,上面掌控着一个修仙宗门,这些金丹老祖的后代,肯定还会培养出更多的筑基修士,再出现几个金丹修士也很正常。
这仇敌,可不是单独几个人那么简单,这是一个修仙世家,一个修仙宗门。
众人面对这样的仇敌,就象几只蚂蚁面对一座山峰,永生永世也无法撼动。
“报仇的事先放下,解决不了的事,先搁在一边。”王劲站起身来,重重地拍了一下赵明的肩膀,“就象打猎一样,有些野兽太凶猛,那就先离它远一点儿,能猎的时候再猎。”
“不错,我们先做能做的事。”杨玉接口道,“这次咱们逃出来,是请冬梅炼制生灵丹,有了生灵丹,提升了灵根资质,成功复仇的希望总会多一些。”
王劲走到几块石头垒成的炉灶旁,把煮着蛇肉的大锅端了过来。
“要炼制生灵丹,要提升修为,就得先吃饱肚子,睡了三天三夜,肚子早就空了,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先吃饱喝足,这才是报仇雪恨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