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四自从那场大劫过后,似乎时来运转,生意非但没收丝毫损伤,客人却是蹭蹭往上涨。
秋时天干物燥,一场大火沿着北门借风气势汹汹而来,沿路烧了有三家铺子,几家店铺看势头不对,便让店里小二收拾东西,来不及找正经人家,拦了街上的路人便开始运家当。
秦四站在门外看着汹汹大火,气态沉稳,店里伙计却没这份定力,劝不动秦四便只能是时不时跑出去看火,每次进来都是说谁谁家铺子着火了,更加人心惶惶。
在伙计犹豫要不要再劝秦四时,外面有人跑来说:“隔壁当铺的老姚头儿被抢了……”
伙计们蹭一下站起来,忙问怎么回事。
“老姚头儿从街上抓了几个壮力运东西,结果刚出街就被一群人围上来,那些壮力又不是自家人,怎么可能拼死护着,看到一群带着砍刀的人围上来,撒腿就跑了,姚老头儿问询跑出去的时候,连货车架子都没见着。”
那个伙计说着,难免有些幸灾乐祸,当年秦四失去整条街的时候,不就是因为这些明面上跟着秦四的店铺私底下受人好处,最后眼睁睁看着四爷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远的不说,前些日子的那场大劫,当时关在院子里被火烧时,整条街谁出过声,不都是等着看好戏的。
一时间原本想劝秦四移财的人闭上嘴,看看门外乱的,此时跑出去谁知道是福是祸。
又有个伙计跑进来,咕噔噔灌了一肚子茶水,最后大喊:“火转向了,城里的水龙也来了。”
整个店铺里欢天喜地。
秦四站起身满脸笑意,弹了弹身上压了三年的灰尘,对伙计们说:“关上店铺防止歹人趁乱入室,铺里留三个人看着,剩下的跟我出去。”
“遵爷令!”
隔壁的店姓杨,当时卖的自己毫不犹豫,杨老板正带着一拨人准备出去,和秦四迎头撞上,之前嘲笑秦四舍不得动财的杨杨老板微微一笑:“还是秦四爷魄力大,舍得万贯家财。”
秦四回以微笑:“万贯家财早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杨老板走好。”
待姓杨的离开,秦四才带人继续走,倒是有愤愤不平的小伙计冲着那一行人吐口吐沫。
正上大街,秦四这才知道街上有多惨,大火烧了十几家铺子,和自己家只隔了三家时风向才变,索性烧伤的人不多,倒是街上运钱财出去的店铺大都被抢了。
秦四指挥着伙计们帮街长安置受伤的人、清理路面、扑灭未燃的火。
然后秦四走到一个蓬头垢面坐在地上的老头身边,蹲下,想了会儿掏出腰间的酒壶给他,姚老头儿接过酒葫芦,闷口酒,喃喃自语:“没想到啊,没想到,财货被抢了,铺子也被烧了,你说还真是奇怪,偏偏这火烧到我家店铺就转了风向。”
秦四没说话,示意老人接着喝酒。
“罢了罢了,姚老儿我输得起,不就一个小小的化蝶镇,大不了被族里罚管几年账房就是。”
说罢,老人起身,可能坐的时间太久,老人踉跄一下,秦四赶紧扶着。
姚老头儿看着秦四笑道:“当年你意气风发跑到化蝶镇,我是不看好你的,所以地头蛇给银子时我接的很快,但那天他们堵门烧你家铺子,我是想管也管不了啊,前一件事是我对不起你,后一件事你莫要怪我。”
“不怪,不怪。”秦四看姚老头儿站的稳了,便收手。
“铺子我转在你名下,烧过的,望你别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姚老头儿瞧着理所应当的秦四,翻个白眼,叹口气走了。
秦四看着老头儿离开的背影,没有要回被老头儿拿走的酒葫芦。
小半条街被烧了,悲伤还没过去,在街长的调动下,开始清理焚烧的铺子,秦四从街上捡起一锭银子,擦干净,估计是谁家慌乱时丢下的,瞅了半天也瞅不出有啥不对的地方,秦四收到袖子里。
留了些伙计帮忙,秦四返回店铺,门口又碰上杨老板,只是这次杨老板没有之前的意气风发,多了些狼狈。
杨老板看着面前温和的汉子,突然怒从中来,凭什么,自己和那秦四几乎同一时间来到化蝶镇,眼看着他如日中天,有了整条街的店铺,自己却守着个小摊位,终于有一天秦四败了,只剩下一间店铺,而他趁机占了其中一间店铺,他还特意选在秦四店旁边。
今天这场火,既然没烧到店里,按着自己的安排不过是损些车马费,可是偏偏家贼难防,自己派出去的人监守自盗,杨老板想了很多,却独独没想那天晚上灯节早早得了消息带着儿女出门的自己,从没想过隔壁人的死活。
想到这里杨老板再也忍受不住,喉头一甜吐血三升。
秦四看着杨老板到地,看着他身边伙计呼喊,然后看大夫进到隔壁,再听到隔壁痛哭呼喊,他叹了口气。
人生悲欢离合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