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茜眉头一挑，嘴角牵出一抹冷笑，轻声道：“奶奶，你怎就知道我不是读书的料，这事我爸妈都不管我，您从小就不怎么搭理我们，这会儿咋就关心起来了？还有，奶奶，我爸爸再傻再笨也是你儿子，不要总是那样看不起我们。”
“哟哟，这孩子怎说话呢，都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果然跟她妈妈一样货色，犯贱！你也别跟我犟，有本事你就考个清华北大来看看，都多大年纪了，还吃用父母的，我像你这么大时候，都嫁给你爷爷了，你羞不羞？”
“奶奶，我爸爸妈妈尚在，这事儿他们会教我的。”莫小茜眯起眼睛，捏紧拳头，前世养成的漠然淡定有些动摇，似乎每次遇到这女人，她都想狠狠揍人。但常翠玉毕竟是长辈，莫江强的生母，她总要给父亲留一点余地。
“有的教就好，不然这么没教养，说出去了别人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常翠玉也不屑于跟个小丫头吵架，白她一眼，从她身侧绕开。
“清华北大考不考得上，这谁都不能预料。奶奶，我还要读书，我的学费请还给我！”莫小茜紧走几步，拦住常翠玉的路，伸出手，淡然开口。
“你还有脸跟我拿？哼，这是你大伯办满月酒的钱，总比花在你身上好！”常翠玉两手叉腰，脖子一仰，十分不屑道。
“我们跟大伯早就不住在同一个房子里，奶奶，大伯家的开支不需要我家来付，这是我的学费，请还给我！”前世里，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对付无耻的人，她就会更无耻。没办法，她从来都说过自己是好人。
“你……”常翠玉指着莫小茜，气得浑身发抖，“这才分家多久，就开始做另类打算了，嗯？我告诉你，再分开，也是兄弟，血侬于水的亲情，无论如何也不能改变！一家人本来就该互相帮助，你大伯家办满月酒，你们家难道不该出钱出力？”
“那奶奶，我们家没有米粮的时候，爸爸在外打工，妈妈背着弟弟去犁田耕地，怎就没见大伯帮我们出一份力呢？骨肉血亲嘛，互相帮助是应该的，对不对？正好我没学费，我家也有好几天不开锅了，作为奶奶，对了，您是奶奶，想必也不会对儿子的难处坐视不管的，不如先给我们二十斤米充充饥吧？”
“你……你这毛丫头什么时候这般伶牙俐齿的了，女人家争强好胜，不怕日后没人要啊？”常翠玉听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点奶奶就不用操心了，呃，奶奶总是看不起女人，莫非奶奶自己不是女人来着？”
“小茜，够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插嘴！”莫江强听不下去，一把拉过莫小茜，警告似的瞪她一眼，对常翠玉讪然道，“妈，那钱您就拿着给大哥办酒吧，我等会儿就去帮忙。小茜的学费我会再想办法，小茜年纪还小，她说的话您别放在心上。”
“活一大把年纪了，怎会跟她计较？我说江强啊，你家的人，是该管管了，一个男人，让女人爬到头上总是件没面子的事。瞧瞧，都说读过书的人都明白事理，我看这话都反过来了！”常翠玉瞥一眼莫小茜，不依不饶。
“妈，这我晓得了，阿华和小茜，我会教训她们的。”莫江强脸色也不好，哄着常翠玉，“大哥家现在正忙着，您先回去好不好？”
“这才像话，不枉我疼你几十年，好了，妈先走了。”常翠玉面色稍微缓和，满足地大步离开。
“小茜，别跟你奶奶顶撞了，再过分，她也是奶奶，以后不许像刚才那样对奶奶，知道吗？”莫江强转头对莫小茜，本是虎起的脸正要发飙，对上莫小茜清澈淡然冷漠埋怨的眼神，却不知道怎么说了，只好摸摸她的脑袋，叹气道。
“爸，那我的学费怎办？”莫小茜咬咬唇，露出一个要哭不笑的表情。刚才她的确是激动了，所谓坏事，就不该摆上明面来，要吵架就该在暗地里再弄，就像那常翠玉，不是吗？
“这……”莫江强语气一塞，眼中闪过几分无可奈何，道，“再缓一阵子吧，有爸爸在呢，爸会想办法的。”
“你所谓的办法就是让小茜辍学？九年义务教育难道你忘了吗？没知识没文化多可怕，我们上一辈子吃的苦，难道你也忘了吗？”说话的事穆春华，抱着安静的儿子，憋着眼角隐隐欲坠的水渍，仰头看着莫江强，“你是孝子，总是听你妈的话，事事都谦让着，又习惯了单独行动，没有家的觉悟没有责任感，早知如今，你就不该成家的。”
穆春华不轻易在人前流露感情，更不轻易表示懦弱，这一刻的谴责，却如同千百次的数落，让莫江强心中百般不是滋味。
“阿华，我……”张口想解释，两手晃动，却又笨拙地不知道怎么说起。
“当初嫁你时，你说会护我爱我一世，其实结婚后，那些所谓誓言承诺早就随风而逝了吧？时光最能看透人心，爱怕也早已不存，是我命不好，我认了。”穆春华摇摇头，抱着儿子走进房间，眼角流露的黯然，悲伤怎么也掩不住。
看着母亲微微苍驼的背影，莫小茜轻叹一声，流年常使韶华逝，年轻时候的穆春华，是多么美好的一个人呢。“爸，春耕时候你不在家，锄禾时候你不在家，打谷的时候你也不在家，你知道妈妈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吗？村里的人都看不起我们，时常遭邻人的议论和白眼，爸，你是一个男子汉，怎分不清楚是非，还去惹妈妈伤心呢？”
“阿华的艰难我都知道，只是自古孝为先……”莫江强也是一叹，眼中满是难过和失落，夹在媳妇和母亲之间左右为难小心翼翼周旋，到头来什么都不是。
“爸吃的盐，比我吃的米还多，孰是孰非我相信您心中应该比我还清楚。做人不该一味的承受、偏袒和忍让，你是奶奶的儿子，同时也是妈妈的丈夫，我和小宇的爸爸！奶奶是亲人，难道我们就不是吗？妈说的没错，你的确不该成家！”莫小茜抿抿嘴，前世里，双亲的离去，也放淡了她的感情，但重生，却又激起她少年的回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