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询有些厌弃地看了眼自己的小女儿,转而对秦三娘说道:“这就是你的好女儿!”
他抖了抖袖子,转身离开。
“慢着,彩凤呢?”苏流月上前了两步,“我只吃她做的饭。”
言外之意,若是见不到彩凤,她便要绝食。
“好,真好!”苏询真是气极了,也没说会不会放人,只是疾步离开了此地。
他一走,秦三娘便挥退了护卫。
蒋嬷嬷和巧月二人搀着夫人,来到苏流月面前。
夫人将手附在女儿手背上,同女孩儿四目相接,手上用了些力,缓缓将簪子拿下。
她摸了摸女儿的脸蛋,说道:“以后遇到再难的事儿,也莫要如此吓母亲。可记住了?”
最后一句故意说得严厉。
苏流月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回答:“月儿记住了。”
母女二人相对无言。
“你们二人好好照顾小姐。”秦三娘似乎有些疲惫,吩咐完就走了。
小院里,只剩她们几人。
碧琴当先跪下,“小姐,万不可再为了我们做这样的事情。您是金枝玉叶,我们做奴婢的,何至于让您如此!”
“不是之前才说了,不要妄自菲薄吗?”苏流月暗自嘘了一口气,看来至少相府的人,是在意她的死活的。
她蹲下,与碧琴平视,“我只是觉得,同样是命,不该轻贱。如果我佯装自我了断,能救你们一救,也算是赚到了。”
女孩儿的嘴唇有些干,失去了原来的光泽。然而她倩颜一笑,依旧满园生彩。
“小姐你原来是……”
“否则呢,本小姐我可是很惜命的。”她眼神一转,突然想到了夜七。
如果有她有他那么好的功夫,再有他家大人那么硬的后台,是不是就省事多了?
“行了,快起来吧。”她虚扶了碧琴一把,就回了闺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她有想过,自己现在的能力不够,对这个时空也尚且不够了解。能安然地留在相府,就留在相府。
实在不行,再逃出去。
只不过,原本逃跑这个计划,她是准备等到,父母逼她成婚之时,再用的。
“咕咕咕”,肚子不争气地叫了。
她刚回来就去了小厨房,但是没见到彩凤。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按照计划,彩凤在祠堂中顶替她一会儿,让她有时间从后院的狗洞逃出去。
接着,小彩凤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回了月笙居。
她们当时说好了,只要人在月笙居,她就有办法保她们。
是的,她最大的本事,还是原主人这点高贵的血脉。
真是惭愧。
*
相府书房。
苏询刚送走了姜漓,心情大好。
他始终记得当年癫道人所说,“他这一生,成也是她,败也是她。”
这个她,自然就是指幺女。
只是这癫道人,偏偏在这关键时候,不见了踪影。
因此,当小女儿回府之后,他这心里老是不安宁。
幸而半年前,得姜先生追随。
彼时姜漓是这么说的,“一国之相,乃是重中之重,姜某若能替相爷排忧解难,也算是替大定朝尽了几分微薄之力。”
苏询的双眼眯了眯,虽然十余年前,经癫道人做法,月儿越发呆滞,有些异于常人。
但世上之事,原本就是如此——此消彼长。
既然生为苏家人,就该为整个家族着想。
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
按照姜先生的意思,能够恢复如常,乃是月儿的造化。但是这造化恐怕会殃及到府中的阵法。
他愿意为自己效力,让月儿无论如何,都不会影响到相府的运势。
这便是苏询最想听到的了。
他甚至觉得,他才是注定要荣华一生的贵人,失了一个癫道人,又来了个姜先生。他看了看指尖,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下。
多年之后,苏询也许才会真正清醒过来。“运”这一事,尤为公平。
借了,就必有还。
天道循环,自有定数的。
“相爷,夫人求见。”苏锦进来通禀。
苏询大手一挥,“让夫人进来。”
秦三娘刚进了屋子,他便夸赞了她多年来管家有方。如今女儿的事情,也都全权交由她处置。
原本三娘是来说有关彩凤的事儿。如此一来,倒是不必开口了。
只是苏询前后反差如此之大,也是让秦三娘好生疑惑。
约莫酉初,巧月才将彩凤送回月笙居。
苏流月看着趴躺在床上的小人儿,实在心疼得很,“巧月姐姐,彩凤不过被我诓了,如何要受这么大的罚?”
巧月回道:“五小姐,这实在是罚的最轻了。彩凤将夫人派去祠堂暗中看守的人,给打晕了。府中是决不允许出现这等粗暴之事的。若是换了别人,被赶出府,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彩凤打人了”苏流月沉吟片刻,又问:“那被打的人呢,可还好?他亲眼见着是彩凤下手的?”
“被打的小厮,人已经醒了。他当时是从背后被人打晕的,并未看到是谁。只不过,他也不曾看见彩凤进了祠堂。小姐你想,别人打他又图什么?”
苏流月觉得这简直是一团乱麻,也只能等彩凤醒来,再问问情况。
“既然如此,你先下去吧。”
巧月福了福礼,让丫鬟们将带来的饭菜摆放齐整,便带人离去了。
前一夜,苏流月待在祠堂,并未好眠。
但彩凤被仗刑,如今昏睡了还说浑话。
她怕半夜对方起高烧,到时候身边无人照看,那可不好。
“小姐,您去歇息,我跟织菱会照顾好她的。”
“是啊是啊。”织菱头点如捣蒜。
“那也好。这几日,大家都多担待些。”苏流月按了按两边太阳穴,确实有些疲倦了。
等她走了以后,织菱凑到碧琴身旁,问道:“你觉不觉得小姐越来越奇怪了?”
碧琴在地上打着铺盖,如今天热,睡地上也是不打紧的。
她一边做事,一边搭着话,“哪里奇怪?”
“你不觉得,小姐自从痊愈后,身体和神智确实好了许多。只是性情总是怪怪的。”织菱一边踱步,一边绞尽脑汁地表述,“她跟别的主子不一样。”
“是了,哪个小姐会为了丫鬟,跑去醉烟楼。”碧琴铺好了床,将凳子上的薄被丢给织菱,“你先睡,过会儿我困了,你再起来。彩凤就像我们的妹妹一般,即使小姐不吩咐,咱们也断不能让她出事。”
这一夜,月笙居就像一个疲惫的旅人,终于得到了喘息的机会,可以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