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流风过来不为别的,正是要问那宴场上她同青梓对战一事。
碧琴早就候着小姐,此时便自行退下,将地方让给了两位主子。
少年把妹妹拉进了月笙居,仔细扣上院门,一直到一进院落的一处树下。
女孩儿双眸如星辰,眨巴着望着哥哥,苏流风怕太过严肃,吓到眼前人,便尽量放柔了声量去问,“阿月,你的修为,如何这般突飞猛进的?”
女孩儿咀嚼了下哥哥说的话,“唔”了一声,心里大概也猜到了对方的疑惑。
她招了招手,苏流风犹疑片刻,便凑了上去。
两兄妹头挨着头。
“哥哥,我同你道句实话,我身上的道行怕是我失忆前便有了,后来经师……姜先生传道,便像是将体内的道行唤醒了。只是,如今我这境况,实在是记不得如何修成的了。”
说完,女孩儿微微直起身子,叹了口气。
苏流风见妹妹这模样,心中似划过一记针刺,有些心疼,有些酸涩。
女孩儿好不容易能做个普通人了,却又失忆了。
老天真是一点眷顾都不给。
然而,他拍了拍女孩儿的肩膀,却如此安慰:“是了,阿月你如今痊愈了,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至于体内的道行……随它去罢,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
女孩儿听了心中暖暖的,露出洁白整齐的牙,甜甜一笑。
不经意低头间,她发现了哥哥别在腰上的一个香囊,因着今日她跟二姐姐的事,她对香囊这东西,可没有太多好感。
“哥哥,这是哪里来的?”她指了指那绣了满簇如意纹的东西。
“哦,是英子送的。”
苏流月蹙眉思索了一番,并未想起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便是那日我们刚进皇都时,途径百花巷时……”说到此处,苏流风特意抬眼看了妹妹一眼,见她无甚异样,才继续说,“遇见的一名小女孩儿被她父亲丢了出来,撞倒了咱们的马车上……”
“哦——”女孩儿恍然,“那小姑娘便是叫英子吗?”
苏流风点点头。
“啊!我说有一段时间,怎么没见你在席上呢,原来是去见人家小姑娘了呀。哥哥你也算是英雄救美了,如今恰逢神灯节,那姑娘做了香囊给你,不会是……”
少年见阿月一脸不怀好意的揶揄,有些羞了,反手就往对方头了来了一下,只不过,在碰到少女的头发时,还是减了力道,倒不像是打了……
好在他的脸本就是麦色的,也看不出那一抹红来。
夜色愈浓,苏流风将妹妹送至闺房门口,让院里的几个丫鬟好生照顾着。
众人应“是”。
等二少爷走了,碧琴尚好,织菱和彩凤两个小丫头却是对苏流月在宴场中是否觅得如意郎君极为上心,问个不停。
苏流月一个转身,大呵一句,“我谁也没看上,谁也没看上我!”
飘然离去。
丫鬟们闻言,一个个的都面露沮丧。
如此,月笙居方静了下来。
清月高挂,神灯节,却是过去了。
……
第二日,皇都热闹极了。
茶楼酒肆,都改了原先的本子,全成了昨日神灯节宫里边的新鲜事儿。
节日刚过,百姓们都乐得再歇一天,于是百花巷旁边的那条荣安街上,人群都是一簇一簇的。
为了新鲜,每家的本子还都不一样。
有的说以往神灯节,拿了头几名的多是文官府上的孩子,这次却不同,多是武将府上的。
由此大胆推测,只怕这大定的风向要变了,从此大定尚武不尚文了。
只怕过几日,皇都那些个教习武道的馆子,便要多起来。
也有的说那些个宴场上颇有看点的演绎,绘声绘色的描述,宛如昨日亲临。
众人也不管真的假的,都听得极入神。
谁不喜欢听皇家贵族们的事儿呢。
甚至今日里,街上穿红色衣衫的女子都多了起来。
想来,昨夜那位校蔚府上的小姐夺得银花一事,也早已传开了。
当然,这坊间,传得最多的,还是苏府五小姐的事情。
有人说她幼时患了不治之症,相爷只得四处求医,最后束手无策,便四处求仙人救命。幸得一隐士高人垂怜,带在身边教授了数十年。
如今方能在神灯节上大败蛇王之子。
又有人说那五小姐乃是青冥少尊钦选之人,少尊用隔空之法,助她大败对手。
此话一出,倒是有人质疑:“那少尊为何要钦选苏五小姐呢?”
说书先生用扇子柄扣了扣桌沿,吊眉一挑,双眼弯弯,“嘿嘿,少尊此人性情奇绝,从不按常理出牌,他呀,只凭一条发巾,就定了这五姑娘!”
这么一说,大家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纷纷让先生快说。
男子爱听这自古英雄出少年的戏码,女子呢,却更爱听另一则。
不过女子之间的传起话来倒不像茶楼这般。
不过是互相你一嘴,我一言,东拼西凑,最后胡乱整出个自己相信的结果来。
于是,就这么一日,苏流月受睿王喜爱一事便传遍了皇都城。
有些人便说那是因为五姑娘容貌艳丽,睿王一见倾心,这倒算是佳话了。
有些人心里酸,只说那五姑娘败了相爷的名声,愣一副狐媚子模样,一下把睿王勾了去。
更有些人说,睿王是爱才,相爷家的姑娘,文才是不必说的,又会道法,这样的女子,也算是文武兼备了。
……
然而,任街上如何传得神乎其神,妖乎其妖,正主现在却是又光顾上自家祠堂了。
说是府上老夫人的意思,让家中的姑娘们都来这处等她。
苏流月今日穿了刚回相府换的那身衣衫,棉纱白色里衬,鹅黄色纱裙,头梳流苏髻,长发垂至腰际,只在发髻处戴一支雪莲蝴蝶白玉簪。
清新淡雅,与昨日的艳丽判若两人,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真是瞧不出来,五妹妹竟还同妖界的狐族有交情……”说话的是苏流萤。
长辈们都去梨香阁看相爷了,因是只有四位姑娘站在祠堂院中,两两相对。
苏流月不知何意,便抬眼看了她一眼,不曾说话。
苏流萤昨日因拿不到牌子,便负气出了宴场。
不曾上台演绎,谁家好儿郎能知晓她的妙处?她准备了许久的舞画,本想着,那人立于高台,这次瞧见她,定能倾心于她。
可惜……
母亲就是明摆着偏心。
苏流萤想到昨夜之事,原本平息了一些的愤恨复又如新,便又是急急出了一句:“狐狸精。”
这下子,大家都明白之前那句话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