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人群之中,要寻一个穿着并不显眼的人,反而有些难的。
可惜,自神灯节那一夜开始,苏流月身上,白辰给的封印被冲破,她那一身精纯的清气,对于道行颇高的修行者来说,简直就是人群中的焦点。
青梓看了一眼绯烟公主寻到目标时,那种玩味的神情,紧紧抿了抿淡淡的唇。
他眼睫微垂,整个人像一尊雕塑一般站在绯烟身后,缩在斗篷里的手悄悄捏起一个手势,在附近的小蛇上下了怨蛊。
“听说皇都的暗部巡城日夜不歇,只愿他们能循着这些不寻常的生灵,发现一些端倪……苏小姐,我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男子心想。
而刘二离开广玉斋之后,就有些失魂落魄地穿街走巷。
苏流月一开始跟得谨慎,后来发现自己完全没有被注意到,也就大大方方地尾随其后丈远处。
近月来,她见惯了各式各样奢美华丽,亦或者别具风味的建筑,乍一见到这地界的房屋,还有些缓不过神来。
同在皇都,竟有两片如此不同的天地。
皇城第十巷。
此处乃是修竹巷之后的胡同,是皇都最清简的贫困区。
苏流月好歹也是个姑娘家家的,来到此处,只好挑拣了地方再下脚。猫屎狗尿的,要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了,怪恶心自己的。
这刘二瞧起来挺干净的啊,不该住在这种地方吧?
女孩儿这么想的同时,现实又立马给了她一耳刮子。
刘二推开不远处的一扇门进去了。
乖乖……
苏流月虽心里有些打退堂鼓,还是跟了上去。
她想确认一些东西。
刘二进门之后,像是没关门的习惯。院门还是保持着推开的样子。
不过这样清贫的院子,估计即便是开着,也没什么贼人光顾。
女孩儿扒拉着门往里头看,里头倒还干净,至少比外边整洁多了。
“喵——”一只毛色黑白相间的猫从邻院爬到墙头,跳进了刘二家的院子。
“猫儿你走吧,如今我自己都吃不起饭了,对不住你。”过了一会儿,屋里头的人又说道:“罢了,你且吃些清粥垫肚,好歹抗抗饿,我自己也只有这个了。”
女孩儿见男子端着个粗瓷碗出来,忙往门边缩了缩。
……
原来是喂猫来了。见两者互动,这猫倒像是这院子的常客。
如此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女孩儿突然感到身后有一阵风,待到她反应过来那是有人靠近时,肩膀就一沉,继而又被人推了一把,跌进了院子。
“哥,这人站在院外鬼鬼祟祟的。”男子一来,便立时吸引了一人一猫的注意力。
“哎?”刘四长得瘦瘦的,不高不矮,一见苏流月就有些眼熟,“你不是那个……那个?”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却一时想不起来何处见过此人。
他边想边绕着女孩儿走了两圈,右手在下巴处不断摩挲。
“刘四,你别胡来!这是寻我写家书的姑娘。”刘二拉了男子一下,整个人挡在了女孩儿面前。
“嗤,知道了知道了,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儿,你当我会对她做什么?”刘四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抖出一个小碎银捏在手上,倒是真的不去看苏流月了,“哥哥,我真觉得静修无甚好,不如武道精进更快。”
这是两兄弟之间常有的话题,刘二照旧接过碎银,却不发一言。
刘四懒得在此处讨无趣,转身就想走了,走之前又瞄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孩儿。
姿色真不错,可惜是哥哥识得的。
刘四走后,刘二也不计较之前的“偷窥”,只让女孩儿快回家去。
苏流月哪里肯走,但再明目张胆地待着,确实有些不妥,就佯装走了又返回。
这一次,院门关了,女孩儿一个提气,就扒在了一人多高的院墙上。
院子里无人也无猫。
她一个凌空飞跃,进了门,蹑手蹑脚地矮身接近屋子,从支起的窗户里看到刘二正将碎银放入一个瓮子当中。而那陈旧的案桌上还放着许多碎银,少说也有十几个。
那瓮子如小酒坛一般大小,银子放进去,上边又铺了一层稻草。
“有这么些钱,哪里还需要去当玉佩?”女孩儿想。
“神明在上,愚弟不聪,做了不少损德行的事情。当时乡亲们馈赠的银钱早已用罄,至于这些钱分毫不敢花销。届时刘二定当全部捐给需要的人。”
……
原来刘二在忏悔,替自己的弟弟忏悔。
整个忏悔持续了许久,到后来,苏流月弯着的腰都酸了,才发觉自己竟然跟着里头的人对着一个所谓的神明肃然起敬到一动不动。
最后,刘二更是羞愧万分地说,自己以前根本没有尽最大的诚心去修行。总会将进度的延缓归咎于无良师以及自身背景不佳。
“恰逢昨日遇见一官家小姐,听其数言,如醍醐灌顶。”
苏流月听着听着不由摸了摸鼻头,他说的那小姐就是她吧。
日薄西山,女孩儿也不再逗留,想回相府了。
哪知她还没施法御行呢,就整个被囫囵带走了。
苏流月反应还算迅疾,当下便想运功挣开,哪知她瞬息之间提了两次气施法,竟像是化入厚厚的棉花被一般,对对方毫无作用。
樱唇微启,本能来说,此时是要叫唤的,但女孩儿的恐惧不至于如此,她是要问对方是何人。
然而,还不等她开口,一股淡香便扑面而来……
对方的手掌直接捂在了她的口鼻上。
动不了,挣不开,喊不出声。
正当她心中闪过自己可能被盯上且被绑架的时候,她又已经好好地落地了。
整个过程只几息时间,但着实把人弄蒙圈了。
直到她看到了他。
“青冥……”女孩儿嗫嚅了这两个字,脸上闪过疑惑、确认,又疑惑的神情。
木秋都看在眼里。
“你看那边。”他用下巴指了一个放向。
男子今日用银灰色的软绸缎将头发都缚进去,整张脸完全显露了出来。
苏流月安了心,便多看了面前的人一眼。
只一瞬,她便觉得她埋在深处的花痴病就要犯了。
有的人的脸,真的就是,越毫不遮掩修饰,越倾世绝伦。
她回过神来,惶惶然随意挑了个方向看去,却是什么都没看到。
“是那边。”木秋不由轻笑再次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