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彧整理好行李后,才顾得上观察房间布局,之前他也曾去到尹童的房里,但当时他已是斋长,又是书院院主的弟子,所以他是单独住一间房。
房内的布局很简单,两床为一边,与对面一边相对而设,每张床边都有书案与一个柜子。中间过道放有一张桌子,上面放着前人留下的茶盏。
“已经有人入住了嘛?我以为就我们俩先来的?”吴彧看到对面一张床已经铺好,只是没看到人。
与吴彧睡在一边的冯佑辰,正在自己的书籍,听到询问,转过头看向另一边,“哦,那个人叫郭正吉,我来的时候,他刚整理完,后来我在整理床榻,也不知道他去哪?估摸着是饿了吧?”
吴彧又看向另一张床,“还有差一位,哦,对了,你吃东西没,没吃,我这里带着一些水果。”
说着他从自己的包裹里拿出水梨,挑了几个递给冯佑辰,见他不要,便学着他刚刚的话,打趣他说道:“拿着吧,跟我客气干嘛?”
冯佑辰被吴彧逗乐了,“看你一脸正经的模样,真想不到啊!”
就在二人说话间,一位儒衫男子提着行李走进房间,看上去有些内敛,也没有打招呼,看到他的模样,吴彧一认出男子。
前几日的考试,吴彧本想提前交卷,监考先生眼神不悦阻止了他,不仅如此,这位老夫子还出言提醒,说什么考试,虽然没有规定不能提前,但作为学子你也要好好注意检查的话时,这位儒衫男子,就起身潇洒离开了。
敢无视书院教习,还是监考的先生,这不得不让他形象深刻,所以当这位儒衫进门后,吴彧便想上前帮忙,谁知这人不通情理,不仅没有感谢,还神情冷漠将他推开。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吴彧想解释一下,冯佑辰却把他拉倒另一边,“人家都这么说,你就别瞎起哄了,要真想帮忙,喏,帮我整理这些书籍。”
整理好行李,那人走到他们身旁,作揖道:“刚刚多有得罪,下在颜睿!”
吴彧赶紧放下手中的活,也作揖回礼,“在下吴彧,这位是冯佑辰,刚刚是我鲁莽了,请见谅!”
“我说你们别一上来,就作揖行礼的,五年同窗同室,是想累死我嘛?”冯佑辰见两人客气至极,忍不住说了一句。
颜睿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对于吴彧点了下头,就出门而去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重,冯佑辰看了一眼吴彧,“估摸着他也饿了吧!”
吴彧对他的话不置可否,转而解释道:“我刚刚也只是想帮忙,好在他没生气!”
“嗯,相处一段时间就好!看时辰也该去吃饭了,走,我刚好知道食堂在哪!带你去!”
………………
夜幕降临,吴彧与冯佑辰从食堂吃完饭,又在书院逛了一圈,这才回到住所。
“你们好!我是郭正吉!”刚进门,一位身材厚实,看上爽朗和蔼的胖子,就热情的与他们打招呼。
“我叫吴彧!”
“我是冯佑辰。”
介绍完,胖子郭正吉就一脸神秘的,拉着他们坐到过道的桌椅上,眼神还不时看向正在夜读的颜睿。
“你认识那人嘛?我说找他说了半天话,他都没理我,是不是哑巴啊!”
胖子小心翼翼的将声音压的很低,吴彧见此淡然一笑,“他叫颜睿,就是为人冷淡了一点,不是哑巴,不要乱说!”
“死胖子,你居然敢说他坏话,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冯佑辰也学着他一脸神秘的模样,故意刁难他说道。
胖子脸一哆嗦,“他是谁啊?”
冯佑辰努力的克制自己不笑场,接着说道:“姓颜,你说他是谁?”
胖子表情颇耐人寻味,一阵红一阵白的,“姓颜!难道他是颜太师的孙子,可我记得他老人家,只有一个孙女,难道?”
“他胡说的,你别乱猜!”不来还打算看热闹的吴彧,见胖子被忽悠的开始乱猜,打断他说道。
胖子经他提醒后,望向冯佑辰,见他掩嘴偷笑,立即明白被人耍了,“你大爷的,居然骗我!”
终于忍不住的冯佑辰,哈哈大笑道:“我只说他姓颜,谁让联想颜太师的。小心他那位号称京都小太岁孙女,要知道了你敢诋毁他父亲清誉,准上山来找你麻烦!”
胖子一时语塞,想争辩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能指着他的鼻子,“你…你,是你骗我往哪方面想的,你大爷的,我跟你拼了!”
“这是我买的吃的,你们要吃吗?”几人打闹时,一直夜读的没有说话的颜睿,突然拿着两包油纸,放到桌上。
这一举动让在场几人,停止了打闹,惊诧的看着他消瘦面庞。
“嗨,愣这干嘛,死胖子还不赶紧让出位子来,你们都能喝酒吧?”
冯佑辰看了油纸里的东西,花生瓜子,还有一只烧鸡,他咧嘴一笑,于是让胖子招呼颜睿坐下,自己跑到床铺位置,翻找一番后拿出一壶酒袋,也放但桌子上。
“行啊,哥们!这还敢带酒,等等,你们等一下,我这里也有好东西!”胖子看到桌上东西,说了一句,也跑回自己床榻前,拿出一包瓜果。
吴彧看到桌上东西,“我要不要,也把我的梨拿出来?”
“不用了,这里有水果了嘛?就这样吧!多了还吃不完,来,胖子你和吴彧去把茶杯洗一下,我把烛火都熄灭了,只留一盏,免得被发现!”众人在冯佑辰的吩咐下,开始行动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火,冯佑辰给每人倒上一杯酒,“来,咱们今天也算是不发不认识了!干了!”
从未喝过酒的吴彧,端起茶盏闻了一下,“你们不觉得刺鼻嘛?”
早就一饮而尽的胖子,一脸享受的说道:“我九岁的时候就偷喝我们先生的酒了,哎呀,不得不说,你这酒烧喉,味道也重,但不错,叫什么名字,改天我去买一壶。”
“想买啊?可以啊,这酒叫猴儿烧,汴阳城洛水坊益成酒家就有买,不贵!”冯佑辰怪笑着看了胖子郭正吉一眼,又给他满上,“也就三钱银子!”
胖子端起酒杯正想再饮一杯,听到三钱银子后,咋舌道:“什么三钱银子!茗肴居的浣莎春也才这个价?你别蒙我?”
“等明日,你自己去买不就知道了嘛?你若不喜欢,那就别喝啦!”冯佑辰假意要抢下胖子的酒,郭正吉眼疾手快,一饮而尽,还撤下一块鸡肉送入嘴里。
“我们明天参加完入学礼,就等下月初,才能出去,再给我喝一口,就一口!”
冯佑辰看着胖子,“喝晕了吧你?”
“难道明日不是入学礼?”胖子一脸茫然的看着众人。
吴彧看着他解释道:“入学礼,是三天后,因为人还没到齐,或者是东西还没备齐,所以明日无事!”
听到这话,郭正吉满心欢喜,“哪我们明日出去玩吧?我来京都一个了,还没去汴阳城玩过呢?一来就在山脚住下了,然后专心备考,现在有时间,我们去玩玩吧?”
“不去!”颜睿喝着酒,冷峻异常。
胖子哀求道:“为何?又不远,再说明天大家都没事吧?”
颜睿依旧冷漠,“爬山太累了!你们去吧,我去藏书楼看书!”
吴彧也为难,明日他要去看看杨淑芸,也不想下山,“我也有事,去不了!要不你和佑辰一起去吧?”
胖子只好满眼期待的看着冯佑辰,“我也不去,大老远的!”
“唉!”胖子哀叹一声,“行吧,我也不了。”
夜色浅深,几人有些晕头,胖子更仰面朝天的靠在椅凳,开始胡扯。
“今天…我去吃饭回来的时候,路过安…安己社,你们猜我看到什么?”
见没人理会他,胖子又继续说道:“看见许多杂役,搬箱岛柜的,而那群公子哥就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真是让人羡慕,唉,吴彧,你既然知道这么多书院规矩,你说说,为啥?要将我们这种寒门子弟与他们这些高门的纨绔子弟区分开来?这不符合书院有教无类、百家共鸣的宗旨啊?”
才喝了两杯,就已经是双眼模糊,头昏脑胀的吴彧,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也问过尹童,他没告诉我。”
似乎比其他人好点的冯佑辰,端着酒杯,抿了一口,“我知道啊!”
于是众人浑噩中,听着他的描述也大致明白了书院做法。
书院建院不久,学生多以寒门子弟为主,到后来太宗及其后来者对书院重视,渐渐的豪户门阀的子弟也渐渐多了起来,可随之而来问题也越来越多。
身份差距以及地位差距,让这群眼高于顶的纨绔公子,对清贫寒士很是瞧不上,更有甚者,还殴打辱骂,书院因顾及他们身份,处理也是不疼不痒。
在这样宽松纵容下,寒门学子与他们的矛盾愈演愈烈,终于在祥平七年,闹不了大事,当时的一位纨绔子弟与一位寒门学子起了争执,下了狠手,活生生的将其砸死,还妄言京都无人敢动他。
也如他所说,书院将他押送到京兆府后,京兆府尹竟然不顾法度,叛为二人因起争执,才失手打死,判了三年流放之罪后,又因他祖上有功相抵,第二日就大摇大摆走出公堂,更让人气愤的事,他居然毫无顾忌,出了公堂就明目张胆的直接去了青楼快活。如此目无法纪,皆因为他的爷爷乃是当时首辅。
可这件事传到皇帝耳中后,勃然大怒,直接越过刑部,派出密卫执述郎办理此事,而当密卫来到青楼时,这位纨绔子弟还在与一位花魁翻云覆雨,他们也不客气,直接明目张胆的将公子哥拖出青楼,送到了诏狱,无人敢拦。
第二日,还在家中听曲的京兆尹,也被他们拖出府邸,再见他时,已是皮开肉绽,躺在刑部大牢前。
经过执书郎这系列的举动,刑部也反应迅速,立即执行判处京兆尹死刑,没过多久便被拖到东市,凌迟而死。
三月后,那位权柄一时无两的首辅,向皇帝告老还乡,就在他辞官两日后,那位消失三月的纨绔子弟,也出现在刑部大牢,而他模样已经不成人行,后来皇帝亲自下召,那位张狂的公子也被斩首,尸首三日无人敢拾。
至此之后,民间也出现一句:宁惹阎罗,不招述郎的话。而各种想要渗透书院的各种势力也悄然退出。为避免此类事在发生,书院也将住所分为了,鲤跃坊与安己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