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玲哭笑不得的领着一大袋苹果下了公交。
陆萬说,最有诚意的祝福在心,而这些苹果,都是虚的。
当公车踩着黑夜的尾巴,消失在路的尽头,圣玲才慢吞吞的回家。
你说,平安夜的苹果,生日宴的蛋糕,婚礼时的婚纱,是不是在每一个重要的仪式面前,都要用某种东西,去彰显它的重要呢。如果每个人,都把这种仪式,当成了是理所当然的现象,那么它的心意,又该被掂量几分呢。
至少此刻的圣玲,明白了平安夜这个仪式的意义。
每个城市,每个地域,都有各自的特点。多年以后的林深留学在外,却分外想念以前被他嫌弃的老干妈。你看,是不是很多人,当他脱离了原有的区域,就会分外的想念,当初的时光呢。
当圣玲洗完澡,在一大袋的平安果里,挑了一个蛇果,啃下一大口,才发现真的是只有外观好看的苹果。
粉粉的,没有自己概念里苹果的清脆可口,干瘪瘪的,也没有水分。
好多东西,都被精美的外包装,迷惑了眼睛。人总是个感官动物,比起味觉,他们更先被征服的是视觉。
袋子里装了很多苹果,有些是被很漂亮的纸盒包装着,而另一些,也都是挑选成色上好的苹果。
袋子底下,遗落了一张小小的纸条——林深,平安夜快递。
圣玲把小纸条收好,再在袋子里,找了两个又大又好看的苹果放到客厅的桌子上,希望晚上加完夜班回来的爸爸和阿姨能第一时间看到。
这个平安夜,希望我所在乎的人,都能岁岁平安。
“萬萬,你也太不厚道了,送给林深的苹果,你怎么都给我了”圣玲拿着手机,对着陆萬抱怨。
“哈哈,那不是扔掉也是可惜么”那头的陆萬,估计是在嘈杂的环境下接圣玲的电话“放心,那只是今天林深收到的一部分苹果,还有一袋在我抽屉没拿回来呢”
你看,这个世界就是有这么些人,不需要刻意去讨好,就会有很多人蜂拥着你,纵使你欣然接受不予回复,别人也都乐在其中。
“萬萬,小女生送你的苹果呢”圣玲突然好奇起陆萬来。
“你是说仗剑走天涯的蜘蛛侠么”陆萬笑的爽朗“我已经吃完了”
圣玲轻咳了一声,耳朵早已通红。
“我是说别人的”圣玲带着点小恼的语气说。
电话那头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杂音,然后就是陆萬含糊不清的回答。
“萬萬你说什么?”
“你——不——”电话那头尖锐又刺耳的声音,最终还是被电话的“嘟嘟”声终结了。然后就是一段忙音。
圣玲看了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满格的信号亮着。
再播回去时,电话那边却已经关机。
忙音之后的关机,是没电了么?
不知道为什么,圣玲有点慌乱。
在床上翻腾了一段时间后,觉得还是有点不妥,于是换了一身衣服,决定去陆萬的小区看看。
走到玄关处,圣玲又蹑手蹑脚的回来,轻声打开爸爸房间的门,看小恩睡的正熟,才放心的出门。
出门之后,圣玲才发现,自己低估了晚上的温度。加上外面下着丝丝细雨,夹带着这个季节特有的寒风。
自家的小区,离陆萬家并不远,一站的路,一个拐角的距离。
圣玲小跑着,穿过马路,弯过拐角,那高耸的楼层,就赫然的显立在自己眼前。
玻璃构造的小区,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元素,入住在这个城市。即便是夜晚,小区的灯光也把楼层映射的特别柔美,玻璃层层叠叠的交错着,闪着些光亮。
细细雨丝早已把圣玲的头发打湿,眼镜也因为细雨,而被罩上一层白雾,依稀只能看到不远处的灯光。
“叔叔,麻烦您给我开一下门”圣玲打开门卫室的小窗,伸头进去说。
“小姑娘你不是这个小区的吧”安保室的人看她面生。
“我找陆萬”圣玲小声的说。
“他今天还没回家啊”安保人员指着桌上的一桌菜说“那家伙今天说好和我一起吃晚饭的,等他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没回家?”圣玲睁大了眼睛,不安感一点点的吞噬着她。
“金圣玲?”
林深站在保安室不远处,暗淡的光,拉扯着他本就修长的身体。
“林......林深”圣玲把探到安保室的头缩回来,依旧傻傻的站在原地。
“你在这里干嘛?”林深走了两步,轻轻皱着眉头,和圣玲一起站在安保室的屋檐底下,遮挡些许的寒风以及冻的刺冷的雨丝。
“萬萬手机关机了,我不放心,过来......”
“你和我走”林深还没等她说完,就拽着圣玲往小区外面跑。
直到林深拦下一辆出租车,直到圣玲的手慢慢的感觉到了车里的温度,她才后知后觉的打了一个冷颤,摸了摸有些痒的鼻子,一个喷嚏最终还是没有打出来。
“师傅,去......人民医院”淡然的声音里,却透着一丝害怕,不知道是因为天气寒冷使得他的声音有点颤抖,还是心里油然而生的那种恐惧。
“林深?”圣玲转头看向林深,奶白色的脸上,没有一丝生气。这次的他,再也没有转头看着窗外的风景,而是直直的看着前方。外套随意的披着,脚上的白色球鞋上,已经有不少的泥粘在上面,而此刻的他依然抓着她的手,没有温度,冷的可怕。
“陆萬出了点事”林深打破了寂静,那阳光好看的脸上,却没有一丝让人继续想要看下去的冲动。
所以,是在医院么?
圣玲不敢想后面的事,那阵忙音背后,是不是映证了自己的不安。
当急症室里护士和医生围做一团,“血压40”护士的一句话打断了所有的燥乱。
“准备肾上腺素”值班医生在急症室都围着转。
圣玲和林深几乎都忘记了呼吸,大步上前,扒开了围在一起的医护人员。
那张面目全非的脸,血肉模糊。几乎都看不清楚,脸上哪里还有一块干净的表皮,那双像狗狗眼的好看眼睛,以及长长的睫毛,此刻也已经分辨不清。身上已经开始在插管子,
圣玲捂着嘴巴,强制压抑下翻腾的胃。
那不知名的液体,早已划过脸颊,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圣玲突然就这么哭不出声了,只是眼睛里,控制不住的不断流着眼泪。
那些口口声声说,明天与意外不知道哪一个先到的,也一定要在意外到来时,才会去倍加珍惜身边的人吧。
“病人家属么,先去交下钱,病人我们会全力抢救的”一位护士见状,立马把他们推出去。
林深此刻拽着圣玲的手,那么冰凉僵硬。她的嘴巴不断的上下打颤,林深都不清楚,她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害怕。
“你去大厅缴费,我给陆萬的父母打电话”林深有着同龄人所没有的沉稳和镇定。此刻的他,清楚现在需要怎么做,才能最大程度的帮助陆萬。
圣玲都顾不得脸上那些“液体”流下来,胡乱的接过林深的银行卡,走了两步,腿早已软的跌坐在了地上。
“圣玲,”林深立马扶起她,让她坐在急症一旁的一把椅子上。
她就像是个失了魂的木偶,任人去摆布,也没有了任何的反应。
林深让她坐定后,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寻找陆萬妈妈的电话时,手却不自觉的在颤抖。他不知道,该组织怎样的语言,才能叙述出此刻陆萬的情况,他也不知道,在叙述的过程中,会不会抑制不住内心所有的愤怒而把自己最真的想法告诉电话那头,来断定别人的家务事。
那是林深第一次,对死亡有了恐惧和敬畏感。
身后,是一堆医护人员忙而不乱的在抢救,身前,是一个失落的女孩被拽进深渊。
你看,即便是平安夜,也依然会有死亡降临,也依旧注定不会很平安。
所以,那些须有的形式,是不是可以到此为止。
“哎~疼,姐姐你下手轻点好么”
圣玲和林深震惊的抬头,那熟悉的带些浑厚播音腔的声音,那有点油嘴滑舌般的语调,仿佛是救赎人的上帝,带着惊喜,空降而至。
“只是打个破伤风而已,”护士带着一脸的无奈。
“也疼。”陆萬用棉球捂着屁股,一瘸一瘸的走出打针区。
林深长叹一口气,再看看被医生围着的那头的病人,床尾露出来的一双鞋子,林深才失笑着,原来他们认错人了。
“萬萬”圣玲已经看清了陆萬,就不管不顾的上前扑挂在他身上。“萬萬你没事吧”
“没事啊”陆萬强忍着屁股里的疼痛,抱着此刻正挂在自己身上的小白兔,背后那狰狞的表情,也只有林深看的清楚。
人生最好的祝愿,不是万事如意,而是虚惊一场。
兜转在流年之间,也许这样的暖光,足以被流浪的你,寻找到一个顺意的意境。陆萬怎么会忘记,答应自家小白兔,一起去A市看灯火的承诺。
林深握着拳头,此刻的他,才感觉到,雨水打湿全身后,不管用多暖的热气去烘干,都带不走身上的凉意。
这个世界,因为有了“虚惊一场”,才会让人,抱着侥幸的心理,对每一件未知的事,都充满了“可能”的假设。
所以,趁你现在还有时间,尽你最大的努力,努力做成你想做的那件事,成为你想成为的人,不输给生活,也就不会留下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