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廿三十的中午,圣玲就打电话给Y市的爸爸,告知了不能回来的缘由。
至于林深和陆萬,好似一人决定,无需他人牵挂一般,各自安心的住下了。
方桌上,不过是简谱的一大碗白斩鸡,以及老一辈用鸡汤煮的一大锅鸡肉糊,却让林深和陆萬吃的津津有味。
“奶奶,这鸡肉可真香”陆萬扒着鸡腿,满嘴油腻的吃着。
“嗨,自己家养的,吃的可都不是饲料,肯定比你们城里买的好喽。”李奶奶总是热情的给林深夹菜,总觉得他吃的斯文,怕是有些介意。“要不回去的时候,你们带几只回去。”
“谢谢您嘞,”陆萬抬头,好看的狗狗眼,发着光亮“主要是您烧的好吃,回家可没有这么好的手艺给我做鸡吃了,到时候可还是得糟蹋了你的鸡是不。”他懂得在话里周旋,懂得说什么样的话,才最讨大人的欢喜。于是,多年以后的林深,也成为了这样的人。“我在这里多吃点,可也是一样的呢。”
“你小子这张嘴呀,可真会说话。”李奶奶笑的合不拢嘴,“要是我家歌儿有你一半会说话,可就好喽。”
林深的手微微停顿了,他想起昨天夜里,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圣玲和自己讲的故事。那个少年,是她倚靠着成长的人。
“您说的是您家的孙子么?”陆萬用手擦着油腻的嘴巴,把吃的只剩两根骨头的鸡腿放在一边,好奇的问。
“可不。”说着,李奶奶转身去了房间,从里面拿出一张被保存很好的彩色照片。
“歌儿去当兵前,村长给他照的,怕我这个老婆子呀,等他当兵回来后,都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呢。”李奶奶笑的合不拢嘴,是了,谁不爱夸奖自己的孩子优秀呢。
圣玲则拿过厨房一条干净的抹布,真仔细的给陆萬擦手上的油渍。
“呦~”陆萬接过照片,看着照片里的人,剪了个干净的寸板头,穿着一身整洁的军装,笑的刚正阳光。“长的还有几分像我们家林深呢。”
李奶奶自是好奇了,仔细的看了林深好久,又不禁感叹到“还真的有些相像呢。”
林深被人看的不自在,两耳早已通红。转眼,不知何时,圣玲也正看着他。
“我......脸上有东西么?”林深喃喃道。
“没,没”圣玲被问的有些尴尬,低着头死命的喝着汤。
还好,厚厚的刘海和宽大的眼镜早已挡了大部分的脸,她想。
饭已过半,陆萬的眼前,早已有好多骨头堆积如山了,饭桌上,也是李奶奶讲着小时候圣玲闯过的荒唐事。。
“玲丫头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和她妈妈约定好,要是生了闺女可一定要做我家歌儿的媳妇呢。可是谁知道,他俩的感情好的像个亲兄妹。”
那一句“亲兄妹”,终究是结束了所有的可能。
圣玲无奈的笑着,看着碗里的鸡汤,突然变的乏味无奇,苦涩的蔓延在舌尖。
林深用余光,察觉了圣玲那微妙的情绪,有一瞬间,突然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又或者,怎么安慰,都无济于事吧。有一种暗恋,带着伤痛,成长至今。而这种伤痛,终将需要延续。
“圣玲这种妹妹多好呀,”陆萬打破了这种微妙的气氛,“我要是有这样的妹妹,在被窝里都偷着乐了。”
“是了,是了。我家歌儿有福气呗。”李奶奶夹着一块鸡胸脯肉,放到圣玲的碗里。“玲丫头,可多吃点,现在长在城里了,也没见长肉呀。”
语气里,反倒是有了些责怪的味道。
圣玲嘴角勾着浅浅的笑,淡淡道“城里人都喜欢骨感美呢。我这身材,在城里可受羡慕了。”
“瞎说,这瘦的和小母鸡似的,有啥好羡慕的。”
“奶奶,这您就不懂了,城里的女人呀,可喜欢这婀娜多姿的身材了。”陆萬头头是道的和李奶奶讲着城里的“时尚风向”,“您下次来Y市,我带你看看那里的姑娘,可个个都比圣玲瘦呢。”
“我呀,一把年纪了,也就不出这山村了,玲丫头还小,是该住在城里,看看外面的世界。”
谁,终究不是为了所谓的“为谁好”,成全了这个世界,也放过了自己。
午饭已吃完,之后不过是陆萬和李奶奶讲着外面新奇的世界,才短短相处了不到一天,陆萬就像是个熟来客一般,把这儿当成了家。圣玲也乏味的夹着菜,至于怎么吃下的这些菜,她却早已不清楚。
想起以往过年,外婆和李奶奶在灶旁烧着好吃的鸡肉糊,圣玲和圣歌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凳子里,一边生火,一边倚靠着取暖。
鸡汁汤的香气还弥漫在鼻尖,倚靠在一旁的人,依旧还有温度,外婆拿手的鸡肉糊,依旧能回忆出味道,可是,那又怎样呢,也不过是物是人非,曲终人散。
你说,既然这人终究是要别离,那就在别离的时候,好好道别,别留遗憾。
可是,怎样才算是好好道别呢,怎样又才能不留遗憾呢。
终究,你还是没有给我一个答案。
吃完午饭,圣玲收拾着桌子,李奶奶从房间里拿出了一包用报纸包着的东西。
“咱们是吃饱了,现在也要给你外婆和你叔叔阿姨他们吃点东西了。”报纸拆开后,是一叠用剪纸包着的黄色纸。
林深随手拿起那张报纸,“李奶奶,您还每天看报纸呀。”
报纸上的日期是前天的,林深看着报纸问。
“我哪里认得字呀。”李奶奶摇着头,“不过是我家歌儿怕我一个人在家出点什么事儿都没人知道,于是就去订了份报纸,这样每天都有人给我送上来。”
“机智,哥哥也太聪明了。”陆萬不禁竖起大拇指来,“不过奶奶,既然他也担心您一人住,怎么还要去当兵呢?”
“满年纪了,就该给国家出力。”李奶奶别过头去,又从房间里拿出一对崭新的蜡烛。
点上蜡烛后,有在桌子上重新放上小菜,摆好凳子和酒,敞开大门,点上香,嘴里念叨着什么,然后就是跪在一个垫子上,磕了三个头。
“来,玲丫头,你也拜拜吧。”李奶奶站起身来“和外婆说说,今年还没去山上的看她,让她可别怪你呀。”
圣玲规矩的在那边磕头,嘴巴小声的弩动着,喃喃的说着什么。
人终究还是要有些信仰,才不会被这漫长的岁月所打倒。在这个时代缤纷的世界里,你终究需要有所倚靠,才能支撑着你走下去。
林深和陆萬站在一边,这是他们不曾经历的过的岁月,祖孙两辈生活在这里,经历过太多,许是让他们遗忘了,又或是,在漫长的岁月,饶恕了自己。
那之后的日子,他们都开始变的默契,好似都有了了然于心的默契,谁都不再提各自过去的悲伤。
林深知道,那个少年已经在她心里生了根,在那个没有父爱和母爱的童年里,是他的陪伴,才让她安稳成长。
他也知道,她终是不会再对他动心。
世界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美好,在有光亮的地方,也会有阴暗。
它遮挡了阳光的部分,能让人不寒而栗。
天依旧亮着,可却是白茫茫的一片,被雪地映衬着,却无法照进人的心里。
林深失笑了。
金圣歌,那个遥远的人,却又熟悉的脸,映衬着两个相近的名字。满院的雪,终究是盖住了林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