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等林深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下了一晚上的雪,第二天起来,投过窗户,好似外面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院子里,圣玲和陆萬的闹声已传入他的耳朵,世界不止需要归于平静,有时候,喧闹也是一种乐趣。
林深随意裹了一件外套,走出了房间。
刚走到门口,脚边一个雪球真不偏不倚的落下。
“哈哈,没打到。”陆萬嘚瑟的像个皎洁的狐狸偷到了乌鸦嘴边的肉,摇摆着被羽绒服裹了一身的臃肿的身体。
“那是你运气好呀。”说着,圣玲转手又捏了一个雪球砸像陆萬。
陆萬自是本能反应的躲过雪球,在他后面的林深伸手一接,小雪球已在林深的双手里,手心的体温,正在慢慢融化这个雪球。
陆萬转头,才发现林深已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他的身后。
“林深”陆萬惊喜的轻轻一跳,手腕挽过林深的头,搭在他的肩上,“你小子,酒量也太差了吧,昨天喝了才多少酒,就能不省人事的睡到现在。”说着,早已顺势把他的头按倒在雪地里。
朝雾的雪很松软,又带着微湿的凉意,脸凑近雪的时候,就像是在绵绵冰里。
而后,圣玲银铃般的笑声,也传入他的耳朵里。
被按在雪地的林深,此刻已清醒了大半,于是,自然是转手撂倒了陆萬,“圣玲,快过来砸他。”
打了一早上的雪仗,被陆萬砸了一身的圣玲,却一次都没砸到过陆萬,自然不太服气的她,在听到林深要给自己“报仇”时,怎可轻易错过这个机会呢。
于是,在一个小山村的半山腰,院子的雪早已被“蹂躏”的没有了样子,一个少年被按倒在院子门口的一角,仍由一个少女,随手拿松软的小雪球砸。远处,你似乎还能听到哀嚎的叫声,可是,那又怎样,早已被另外两个的欢笑声,掩盖了所有。
多年以后,圣玲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奶诺的小丫头,170的身高,依旧会踩着7公分的高跟鞋,穿着职场女性该有的制服,走出公司的大门。把胸口的挂牌放进包里,小跑着走过公司对面的马路,然后在一个转角处,看到了那辆等候多时的辉腾。
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却看到了座位上,放着一束向日葵。
圣玲不动声色的拿起那束向日葵,放在自己的膝盖上。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么?”圣玲一边脱掉高跟鞋,一边转头问开车的人。
“你猜。”依旧是简单的回答。
“在一起一周年?”圣玲用手拨了拨自己的大波浪卷,看着路边来往的行人“不对,我们在一起还没到一周年呢。”
那人嘴角露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左手架着车窗,随意的托着头,右手扶着方向盘,稳稳的把车开到路中央去。棱角分明的侧脸,用修长的指尖摩挲着下巴,分外的好看。
“情人节?”圣玲惬意的闻了闻花,不那么香,可是依旧很好看,颜色亮丽又不跳脱,周围的白色满天星,缤纷却又不喧宾夺主,衬托了向日葵,又点缀了花束。“也不是,情人节要下礼拜天。”
一旁的人却玩味的笑着,好似圣玲在说什么好笑的故事给他听。
“是什么,给点提示嘛。”圣玲带点撒娇的语气,指尖不断的摩挲着向日葵的花瓣。
“刚才来接你下班的时候,路过花店,刚好看到了这束花,想起你早上穿的那件衬衫,”遇到转弯的时候,他一只手绕着方向盘打了几个转,车子已经转入了下一个路口。“腰间好像也绣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他的声音依旧很好听,纵使5年未见,可当圣玲在机场,一下就听出了他的声音。
“我觉得,这花和你今天穿的这套衣服很配。”他在马路一边找到了一个车位,侧方停车之后,吸了火。“所以我就买了。”他侧头温柔的摸了摸圣玲的长发,“好了,我的小傻瓜,收起你的脑细胞,留着一会点餐用吧。”说着,他拿起圣玲的包,走出了驾驶座。
谁也不知道,多年以后的你,会是个怎样的人。
我们都热衷于找一个一见钟情,分外欢喜,白头偕老的人。可是,人终究是善变的啊。没有这么多了于心悸的动情,有的不过是柴米油盐酱醋茶的平淡人生。你我都能在每个清晨,互道一声早安,已是万幸。
原定今天上午去外婆的坟头祭祀完之后,下午就坐火车回去的,晚上,还能赶着回家一起吃个团圆饭。可因为昨天晚上下雪的原因,上山的路早已被雪埋了,又加上泥路湿滑,李奶奶就劝着还是等雪化了再走吧。
“下山的路估计也被雪埋了。”圣玲看着满院的残雪,早已在清晨被他们打雪仗而变的残缺不堪,“即便到了山下,也没有去市里的公车了。”
“一下雪就封路,要等雪化干净了才有车。”李奶奶已经开始在灶里下了油,“况且现在正过年,也没人会来除雪了。”
“你们在这里住几天吧,等雪化干净了,再下山回家,这样也安全点。”
“我这房子虽是破了点,可是好歹能避雨挡风不是。”
圣玲在灶炕边生火,陆萬和圣玲挤靠在一起,李奶奶一边炒菜,一边和林深说:“只要你们不嫌弃我这老婆子做的菜,可以住到元宵再回去呢。”
圣玲外婆家的人,总认为过完元宵,才把这年过完。
“奶奶,我们初五就要回学校读书了。”陆萬靠着圣玲,插进了话。
“能走的话,还是不想叨扰李奶奶,”林深依旧是带着绅士的话语,彬彬有礼。
“嗨,不差这几天,”李奶奶用抹布把手上的油渍擦干净后,拿着锅铲把锅里的小菜盛起来。“歌儿去当兵之后,玲丫头也走了,这个家里也就我这个老婆子了。现在你们来了,也算是热闹点了。”她说。
“玲丫头,你外婆那边,还是等雪停了之后再去吧,山路湿滑,你就算是有孝心要去看她,她也不会心安的。”
你说,人死后,他的灵魂会漂浮于空中,生前那些未完成的心愿,那些不放心的人,那个灵魂都会去守候,知道他知道他已幸福,不需要他去挂念。
那需要多久呢?圣玲总问他。
十年。
十年足矣。
2019年的秋天,当圣玲穿着洁白的婚纱,被弟弟牵着手,踏入殿堂的时候,酒桌两侧的来宾正坐在酒席上,带着掌声和祝福,祝愿着这对新人。
十年,又是一轮,圣玲不知道,是否此刻幸福的自己,已不再需要他的惦念,而那个他口中的灵魂,是否也可以回到他该去的地方,不再游荡。
“好。”圣玲坐在灶旁,看着一点点的火苗慢慢的熄灭,那死寂的灰火,渐渐变成了暗红色,变的无力且悲悯。
除夕,是一年中的最后一天,除夕,意味旧岁至此而除。
你看,过了今天,这一年就真的要过了呢。
远方的你,有吃到团圆饭么,又或者,是热腾腾的一碗水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