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易的一些信息涌现在郑亿的脑海,这些信息由身体的原主人提供。
郑亿是官家的奴仆,从小买来做小少爷的书僮,令狐易的情况跟郑亿略有不同,他是官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的孩子,从小父母早亡。寄居在官家,明面上他是官家的一员,身份也是少爷,但令狐易家里没有什么人,父母死后就成孤儿,如果不是他的父母留下的财产还算丰厚,官家也不会出头收养他,收养了令狐易,那些财产也会都姓了官。
做为一个没有爹娘的孤儿,姥姥不疼,舅舅不爱,没有谁会将一个没有靠山的孩子放在眼里。
令狐易顶着官家少爷的名头,得到的待遇比郑亿强不了多少。甚至出于对令狐易及其家族的羞辱,他的境遇比郑亿还要悲惨。
令狐易比郑亿小了两岁,郑亿十岁,他八岁。跟郑亿一样,也被派给了那个头上长疮,脚下流脓,全身坏透了的小少爷做书僮,二人岁数差不多,境遇一样,很快引起共鸣,成为好朋友。令狐易整天哥哥、哥哥地叫。跟在郑亿后面,象一条小尾巴。
就在郑亿捉弄反抗小少爷的前几天,令狐易因为偷吃了一块小少爷的点心。被小少爷的那个狠毒的娘的毒打了一顿。令狐易人虽然小,但他对自己的身份模模糊糊知道一点儿,他知道自己的父母虽然死了,遗留下的家产足够让他从小到大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因为官家的插手。假仁假义的抚养自己,吞没了本应当属于自己的家产,将自己当成了随时呼喝打骂的奴仆。令狐易人小言轻,对自己的处境没有半点反抗之力。为了活下去,他只能忍气吞声。
官家主母的毒打引发了令狐易的怒火。他终究还是个孩子。
那天官家为自己的老母亲祝寿,家里宾客盈门。来来往往都是狮陀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挨了毒打的令狐易跑到宾客前,哭诉了自己在官家的遭遇。
大闹寿筵的令狐易让官家丢尽了脸面,当着宾客,官家好言温慰。算是将这场危机糊弄过去了。
当天晚上,令狐易莫名失踪了。
令狐易的失踪让郑亿焦虑不安,他做为一个下人,又没有资格打听那么多。
那个小少爷对郑亿的折磨更加变本加厉。
因为令狐易的失踪而焦躁的郑亿一时冲动,将那位小少爷弄了个半死。自己被打死后来到了这间黑洞洞的房间。见到了失踪了好多天的令狐易。
令狐易的小脸还是胖乎乎的。眼泪挂在眼角,抽泣着,一眨不眨地盯着郑亿。
从令狐易的破烂的衣服,脸上,手上的泥来看,他这些天没少受罪。可从郑亿的印象里,令狐易还是和以前一样,胖嘟嘟的小脸,两个可爱的大酒窝。睫毛扑闪着,除了脸上有些脏。由于房间潮湿,又未洗漱身上有些不好闻的气味以外,这个小胖子似乎一点份量也没减。
“哥,你没死啊?都快吓死我了。你都睡了很长时间了。”。
“这是哪儿啊?弟弟?”。郑亿迅速进入了原本肉身的角色。
令狐易小嘴一咧,眼泪扑嗽嗽而落。
”哥哥,这是官家的地牢。那天晚上,我被他们关到这里。我以为我会悄悄死在这里,没人知道,可怜我早死的父母,将禽兽认作最好的亲戚,以为将我托付给官家,就能平安无忧的长大。“。
”别哭,这个时候士气只能鼓不能泄,一哭就脓包了。“。郑亿前世的时候,就爱显摆自己的学问,不管对方是什么人,他总会时不时地卖弄自己的文采,也不管场合对不对,口中冒出一些俗语,成语,甚至生编硬造的格言。前世的郑亿觉得只有这样跟人说话,自己才能高人一等,显示出自己怀才不遇的委屈。
经过了最初的震惊,梳理了头脑中原来郑亿的记忆,郑亿爱卖弄的本性又发作了。
令狐易可不知道此时的郑亿已经不是那个郑亿了,他对郑亿的崇拜是发自内心的,无论郑亿说什么,在令狐易的耳朵听来,那都如同天籁般。无论郑亿做什么,在令狐易的眼里,那都是万分正确的。
郑亿甚至从令狐易悲伤的眼睛里看到深深的佩服与迷恋。
郑亿恍惚间觉得一阵满足,这种感觉很久没有体验到了。
前世的他,众人已经看透了他只是个口头行动家,行动上的矮子,口头上的巨人,对郑亿那一套夸夸其谈的理论早就听够了,听厌了。又被郑亿的骗钱,借钱的行为给吓怕了,没有人愿意听郑亿说话。
今天在这间黑暗的地牢里,郑亿竟然又找回了久违的舒爽。
“哥哥,我不哭,既然哥哥来到了这里,一切都听哥哥的。”。令狐易的话将沉醉在舒爽中不能自拔的郑亿打回到现实。
”他都听我的,我又听谁的?“,郑亿暗暗叫苦。
”不能慌,一定要冷静。“,郑亿给自己加油打气。脑袋上的伤好像也不那么钻心的疼了。
”小易,这些天有没有人来过?给我们送饭什么的?“。
”有,可是离最后一次送饭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了,我都饿的肚子咕咕叫了,饭还没送来呢?我嗓子都喊哑了。也没叫来一个人。反而哥哥你被人扔了进来。“。
一提到饭和水,令狐易舔着干渴的嘴唇,咽了一大口口水。肚子也不合时宜地叫了起来。
”哥哥,你说他们是不是想饿死我们?“。
令狐易惊恐地问。
郑亿没有回答,他慢慢地爬起身。浑身的关节,肌肉麻酸胀痛,郑亿一个劲的咬牙。
他强忍着,一点点活动着身体,伸展着胳膊腿。
郑亿颤颤微微地站起来了。
他长长吁了口气:虽然受的伤很重,但骨头还没有断。活动开了,血液充分流动。郑亿估计快速奔跑没问题。
令狐易担忧地看着,小声地给郑亿鼓劲。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弟弟,你在这里等着,哥哥看看,想个脱困的法子。“。
”哥哥真棒,出口成章,比官家那个怂包少爷强多了。“。
令狐易夸奖道。
郑亿:”别拿我跟他比,瞧你比的这人,他配跟我比吗?他是一滩狗屎,而我们兄弟们是堂堂正正的人。“。
令狐易叫了起来:”哥哥说话真好听,好有道理。“。
这个马屁叫郑亿很是受用。如果不是脑袋上的伤口,浑身的疼痛提醒他现在不是享受吹捧的时候,恐怕郑亿又要眯起眼睛享受这难得的舒爽了。
郑亿强行压下这种很容易让自己的穿越之路随时中止的心态。沿着墙壁朝入口处摸。
黄土的台阶共有十几级,郑亿的伤非常厉害。他站着已经很勉强了。何况要爬这十几级台阶。
借着如豆的灯光,台阶的尽头一扇栅栏门。碗口粗的木头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黑亮的光。一把大锁头锁在儿臂粗的铁链上。栅栏的另一边镶嵌在厚厚地墙里。
郑亿:”不就是关我们这两个孩子吗?用得小题大做,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郑亿用出平生的力气,想要将栅栏门打开,栅栏门纹丝不动。别说打开,郑亿现在这点力气想要将栅栏门弄出点声响都办不到。粗大的栅栏在郑亿的狠命晃动下纹丝不动。
郑亿拼命晃着栅栏。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木头,这么结实。跟铁棍子似的。“。
令狐易也来到了栅栏前,帮郑亿一起晃动。
”哥哥,我们的力气太小了,弄不开。“。
”唉,真是出师未捷啊。我恨。我恨哪。“郑亿绝望地晃着栅栏,自己好不容易中了回穿越大奖,还没怎么着呢。又要嗝屁。
至于穿越者的必备技能——金手指,郑亿早就暗地里找过了。
系统,没有。
法宝,没有。
藏着老爷爷的戒指,也没有。
郑亿脑袋里有的只是不堪回首的记忆与散发着外心疼痛的伤口。
郑亿有的就是三十岁的心灵与孱弱地十岁的身体。
“早死早托生,弟弟,我没本事儿。我们兄弟命该丧于此处。一起吹灯拔蜡,岂不快哉。”。
郑亿放弃了。
令狐易一把扯着郑亿滚到了台阶下面。
栅栏外脚步声响,外面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