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琳在房外等了很久,没见到藤堂鹤露面儿,感觉不妙,鼓起勇气便去了茅厕——里面是空的。这个骗子!缓过神的女人怕出人命,转身来到前院,却很快定住。
门前不知何时多出十几名江湖人物。除了为首一名男子,其余众人都是蓝衣灰鞋的打扮,显然是出自同一教派。而那为首者是个有些不修边幅、胡子拉茬的微胖中年,腕上一条星月菩提手串,容貌十分熟悉,正是漕帮之主项北!
龙琳吃了一惊,连忙退回房内。
“不用躲了,看见你了。”项北冷冷发声。
龙琳微微发宭,只得低着头又出来:“大,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在附近办事,听说有人立起栖侠宫的救援木牌,特意来看看。”项北面色阴沉,盯着弟媳打量了片刻,忽然轻轻一叹:“让你受苦了。”
龙琳心头一热,忙道:“没有,没什么。”
“飞云阁的事我听说一些,不能怪你。但你既然离开神农会,为什么不去找我?”项北竟很大度。
“我在等我师父,她可能会经过陈州。然后,我想跟她一起回东北。”
“项东虽然没了,可我还在,我还是你家人,你回东北干什么,不许去。”
龙琳心中悲伤,无奈道:“东厂想要杀我,去漕帮恐怕连累大哥。”
“杀你?”项北森森一笑:“那帮番子病得不轻,居然连我项家的媳妇也敢动。不用怕,跟我回漕帮,我看谁敢动你一根手指。”
“谢大哥美意,可是,项东已经不在了。我去漕帮能干什么?栖侠宫毕竟是我长大的地方,那里的一切我都熟悉,而且跟同门姐妹总是自在些,若是每天面对一群陌生的男人,……在漕帮除了大哥,我认得谁,我还认得谁?”
“认得我啊,还有柳叶。”何马突然钻了出来,一脸兴奋地道:“现在我们俩都在漕帮,夫人来了我们就又可以团聚了。还有容容,我们一直养着哪。你就来呗。”
龙琳微微吃惊:“你们,来漕帮了?”
何马瞧了项北一眼:“多亏凌大哥帮忙,不然,总得混口饭吃,不然去哪啊?”
龙琳神色复杂,考虑良久,终是一摇头:“漕帮不是我容身之所。”
项北有些语塞,顿了顿道:“你不来我也不勉强你。但有件事你必须如实回答我。都说你跟那个藤堂鹤私订终身,连订情信物都送了,还在神农会安了家,有没有这回事?”
龙琳急道:“没有,那都是谣传。”
“那他给你的泥人是怎么可事?”
“那是……”龙琳思绪一乱,有些接不下去,但想到不说清楚只会后患无穷,只得强打精神道:“弟妹容貌还不算差,那藤堂鹤又是单身。若说他对我有什么暇想,完全是人之常情。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我绝没有许诺过什么,更没有做出任何不耻之事,大哥千万不要听信谣言。”
此时部下在房内搜索完毕,冲他摇了摇头,项北立刻道:“藤堂鹤现在哪里?”
“他,他,在神农会。”龙琳不敢实说:“为躲避东厂,我们只能暂时呆在那里,但,那些叛逆诸多挑剔,我实在受不了,只得偷跑出来,现在打算在此迎我师父。”
项北注视着弟媳,许久点了点头:“都是神农会在背后捣鬼,我明白。但你不能住这。这哪是人呆的地方,跟我回城里。等你师父来了我再把你送过去。”
龙琳忙道:“不用,我在这可以。”
“不可以。项东刚刚才走,我若把你扔在这种地方,别人岂不要说我薄情寡义,铁石心肠?就算为我的面子,你必须跟我到城里,哪怕就住几天。”
不好一味抗拒,龙琳只得答应,正想着藤堂鹤回来时要不见自己怎么办,突然房门一开,曹操竟自投罗网。待来人露出真面目,项北心中大悦,立刻下令将其生擒。
此时藤堂鹤看清局势,不由面如死灰。他知道那木牌会坏事,也想过快些离开,却没料到对方这么速度,连给自己灭口的时间都没留。
龙琳心中纠结,没想到藤堂鹤偏偏挑这个时候回来,却仍开口道:“大哥,此事于他无关,都是神农会在幕后操纵……”
“你闭嘴!”项北当场翻脸,怒声打断道:“你个臭不要脸的贱人,居然还敢给他求情,你还知不知道羞耻二字怎么写?这人杀了你的丈夫,连头都给割下来,你居然还关心仇人的死活?项家哪点亏待你了,哪点对不起你了,你个贱妇,为什么要吃里扒外?”
龙琳被骂蒙了,项北的态度变化太大,她一时无法适应,当下结结巴巴地道:“大哥,你,你刚才不是说,这都是神农会捣的鬼,事实也确实如此,你怎么……”
“我那是骗你,我是想让你把他引出来。”项北怒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已经苟合了,我怎么可能跟你说实话?”
龙琳脸色惨白,身子不禁晃了一下:“我们绝对清白,我们没有!”
“没有你会在神农会留这么久,现在才想起逃走?你当我是三岁孩童吗?”项北根本不信,只觉家威受损,怒气极大“难道龙传孝不肯认你,丧德败行的贱人,项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龙琳面色凄惨,头一低,眼眶登时红了。
不知怎的,见龙琳被骂得无法还口,一旁的藤堂鹤心里竟有些好受,冷声接道:“想不到一帮之主毫无风度,遇上点事就大呼小叫,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项北被讥讽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居然哈哈一笑:“说得对,对。今天是报仇的大喜日子,怎么能生气。要开开心心才像话。……说吧,你想怎么死?”
藤堂鹤淡淡道:“老死。”
项北气得双眼一翻,登时怪笑道:“有胆量,有魄力,佩服。”
“我却一点都不佩服你。”藤堂鹤慢悠悠地道:“两月前的事帮主应该查得很清楚。项东之死完全是神农会在背后主使,说穿了这就是针对漕帮的一次先头行动,接下来他们一定会对付你本人。而我们兄弟俩个不过是被人当刀使。当时就算我们不出面,一样会有其它人下手,项东必死无疑。如今放着挥刀的人不管,却责怪刀子太锋利,如此本末倒置,真不知帮主是聪明呢,还是糊涂啊?”
“好一张伶牙利嘴。”项北冷冷道:“你以为我从没想过?实话告诉你,杀你同样是剿灭神农会的第一步,接下来雁灵甲,李深海,任何为乱党出过力的人都得死。两厂厂公已经立下誓约,两月内就要让神农会天翻地覆。像你这种小爬虫,还是先到地府做一下迎接准备才好。说吧,你想怎么死?”
“……老死。”
“好,好。”项北眸中杀气一现,刚要出手,龙琳立刻抢上一步拦在藤堂鹤身前:“大哥,你消消气,他真是无辜的,你不能冤枉好人。”
项北怒火上涌,登时呯的一掌,将龙琳打出七尺多远:“你个破鞋,再敢多说一句我就杀了你。马上给我滚,滚!”
龙琳勉强站稳,脸上却已没了血色,一时捂住胸口,挣扎着上前道:“大哥你消消气,他真是无辜的,你不能杀他,你……”说着身体麻弊,居然再走不动,说不出,只能扶墙而立。
项北哼道:“不是看在你爹的面子上,我早就让你陪葬,滚一边去!”说完盯住藤堂鹤,又欲再下杀手,却见一名手下上前道:“帮主,此人先不宜杀。”
——这人相貌中上,目光炯炯,正是留下何马的贵人、漕帮江北总舵主凌阳。
项北姿式一顿:“你也要为他求情?”
“帮主误会,我怎会向着敌人?属下只是说此人暂时不能杀,否则他一死,他弟弟藤堂虎怎么来救人,若他弟弟吓破了胆子再不出面,您这仇岂不是只能报一半?”
项北刹时反应过来:“你是说,做饵?”
“帮主聪明,正是此意。”
项北微一动脑,想通了其中因果,冷笑道:“好,暂时饶他一命,等抓到他弟弟,再让这哥俩一齐上路。”顿了顿,高声道:“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