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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与子同行

一口气沿着官道跑了两百多里路,终于找到了个小客栈歇脚,李毅事先拿了青野的腰牌,故而路引文牒查证都免了倒也省事,云依一向对吃穿用度颇为讲究,在马车上自然休息不好,到了客栈总算可以让浮盈张罗歇一歇。

“小姐,我已叫人给你备下热水,一会儿就能歇歇了。”浮盈见小姐脸色不好,赶忙扶着她在卧榻上坐下。

一路颠簸让云依有些吃不消,但这只是开始,她必须要坚持,只微微点头便合上了眼睛。

浮盈拾掇完东西走回来,担心地问:“小姐,你说咱们那么对萧大哥,他会不会被他主人责罚啊?”

主人是那个温润柔和的太子,应该无甚大事,云依倒不担忧,只是服了安神丸的后效比较难过,倒是对不住萧兄弟了。睁开眼,云依看着浮盈的脸,脸上也现了笑意:“放心,他会没事的。”

“又不知道他主人是什么样的人,小姐你又怎么能知道?就这么把人家放倒,也太不道地了……”浮盈坐在脚踏上,叹着气。

起身扶着头,云依眯眼看着浮盈,推了推她的头:“见那么一面就看中了么?你眼皮子真浅,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浮盈回头嗔道:“小姐!我不过是觉得那萧大哥是好人,我们做得有些——过——罢了……”

“若是那主人如宝王爷一般,萧青野或许没好果子吃,可他的主人不同,你且放宽心吧!”转身重又躺了下来,云依闭着眼睛继续道。

“那——他主人是谁啊?”

“你不必知道……”

她们两个的对话飘到屋顶,扒着砖正向下看的人脸上黑了,两道利剑般的目光扫过身后的人,这人一脸委屈,心里念着,屋中的两位姑奶奶,闲话家常可不可以放过无辜之人啊……

轻放下砖,两人随后跳下房檐,早有人等在了客栈外面,“爷。”

刚扒完砖下来的元彻脸臭着,“都打点好了?”

“是。”抬眼看向了元彻身后的人,想试图弄清楚为何方才上房之前还兴致高昂的主人转眼间就成了这副模样,萧青野忙摆头示意他莫要问。

两人的动作被元彻看在眼里,没理会,大步进了客栈发现两人没跟上,回头扫了一眼,吓得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房内浮盈正欲伺候云依沐浴,元彻叩门之后便进了屋内,用他一贯的腔调道:“小兄弟,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听到屋内有男子的声音,浮盈和云依同时尖叫了起来,屏风后的两人惊慌失措,云依高喊道:“是谁!不对,不管是谁,给我出去!”

想到刚才她的话,元彻笑道:“云毅兄弟,上次你还给我问过安,怎么今日便不记得了?”

浮盈拿了衣服裹了湿漉漉的小姐,焦急地喊:“李毅,李毅!快些过来啊!”该死的木头,平时什么时候都在,偏要用他的时候还不过来。

云依把自己裹了才心里稳定了些,听到了元彻的话,明白来人是谁,心里却更是吃惊,他们刚刚到此不久,宝王爷居然就找到了这……这就被发现了么?她长出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向外道:“不知王爷到此未能远迎,请王爷恕罪。然小女现下有些不便,望王爷准许,小女更衣完毕再行见礼。”

他大步坐在了正厅上位,用恩赐的口吻道:“不忙,小姐请便。”

真是厚颜之徒!他这个风流王爷不在乎,她可是威武将军的独女,名节事大,不管他是不是要来抓她,这件事她不能让步。云依只得再开口:“王爷,男女有别,王爷在此多有不便,还请在屋外等候。”

这还是他元子墨长这么大,头一次被扫地出门,元彻眉头高挑,刚要说话又忍住,甩手率人走到了门外,关上了门。

浮盈听小姐的称呼,知道来人是宝王爷,有些担忧地问道:“小姐,怎么办?”云依示意她噤声,“伺候穿衣,别多话。”浮盈只好不再问,利索地伺候小姐穿衣。

整理妥当后,两人自屏风后走出,相互看了一眼后,云依向外道:“王爷请进。”

不等话音落,门就被推开了,灰色过肩云缎公子袍映入眼帘,灰色发带挽着发髻,面上那双眼睛更为夺目,浑身上下散发的天家威仪是他人无法企及的。

云依垂头,眼睛不看来人,只带着浮盈垂首站在一旁。

见她低眉顺眼的,元彻心里好笑,眼睛一斜:“没想到会在此遇到姬小姐,幸会幸会。”

看他似是没有动怒之意,云依头稍稍抬起,看了他一眼,想到王爷喜怒无常的性子,不敢有丝毫放松,道:“不知王爷深夜到访有何赐教?”

“进来吧。”元彻向外道。

一直在站在门外的萧青野进来了,看见云依,僵硬地行礼:“末将见过小姐。”

从袖里摸出萧青野的腰牌,元彻睨着云依:“小姐一路靠着此物做凭证,就没有什么话对人家么?”

云依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脸色变了变,而后上前微微福身道:“无奈出此下策,得罪将军了,望萧将军莫怪。”

萧青野连忙回礼,脸色稍霁却不敢言语。

上位者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初是小姐求我助你离京。”

云依默然。

“既求了我,又不信我?”有胆量求他的人本就不多,求完了又不信的,独她一份。

云依依旧不语,这本是她在赌,赌王爷会帮忙,赌他们去了西北王爷才会发现他们已经离了大佛寺。第一次她赢,第二次却是她输。

见她不回答,元彻不在乎地问:“既然不信,那我将你押回去交与大理寺,看大理寺要如何处置不遵从圣旨,私自离京的将军遗孤。”

云依顿时觉得浑身冰冷,血脉贲张,抬首望见他戏谑的表情,才冷静了几分,挺直身子:“王爷要办,那助小女离京的人也脱不了干系,小女于心不忍。”此事有他牵扯进来,萧青野也在,多半太子也知晓,又怎么会真的办她?思及此,云依更镇定了些。

以为女人就是女人,所会的不过是一哭二饿三死罢了,可姬云依不是温顺懦弱的女子,元彻此刻有如看戏一般的心情。“哈哈哈哈……”元彻大笑起来,站起身垂眼看了云依,“若是把你送回大佛寺,怕是你还会想办法再去西北罢?”

握着的手松了松,云依心里有了一丝希望,“这是自然。”不是她想逞能,只是此事假手于人总不能放心,眼前的这位宝王爷难以捉摸,断不能信。

“好,那你就随我一同去西北,绝不得擅自行动。”元彻隐隐的霸气,没有人会想到他是个在京城游手好闲,流连香闺的浪荡王爷。

浮盈只觉王爷脾气秉性有些捉摸不定,本以为这回会栽到王爷手中,没料到事有转机,王爷居然允了她们一同前往,她自是高兴,兴奋地推了推小姐。

云依面上并无喜色,“小女斗胆,敢问王爷,小女凭什么相信王爷不会暗中阻挠?”她知道,按理即便真是如此,也断不能明说,然而她还是要赌上一赌,哪怕能得到他的口头承诺,机会也会大些。

她的话没有回应,只觉得腕上一股力,生生被人拉了起来,与他的脸近在咫尺,这一双桃花眼极冷,波光流转中闪烁着傲人的光芒,让云依有些猝不及防,她愣了愣,想要挣脱:“请王爷自重!”

元彻的手劲丝毫没有放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云依:“就凭你不得不信孤,就凭孤是你唯一的希望!不然以你们三人之力想要查个究竟,倒不如我直接为姬将军祭上三杯酒,哀悼他为国捐躯却不得善终。”要不是看在连皇兄她也信不过的份上,他真有心跟她磨上几个时辰。

就这么四目相对,这是她头次离王爷这么近,丝毫没有胆怯,试图想探寻他的真实意图。末了,她垂下眼帘,道:“云依知道了,多谢王爷。”就算这个不着边的王爷再让人厌恶,他的话却是事实,她没有别的选择。

王爷带着人出去,在隔壁安顿。他相信聪明如云依,不会想着再次逃跑,再者,他也不怕。

“小姐,上次王爷来,我没敢仔细瞧,方才偷偷打量,他长得好生俊俏!”等屋里没人了,浮盈的双眼放光,“不愧是是名满京城的第一美男子!”她心里顿时冒出无数念头,这人来世上一遭,能遇到如此美景,虽死无憾哪!

平素只知道宝王爷花名满天下,什么时候成了京城的第一美男子?再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轻浮脸,哪儿好看了?浮盈这丫头真没有眼光,这王爷哪比得上温柔体贴的礼哥哥?想到这个人,云依心里一疼,脸也冷了下来。想起跟他的最后一面,她竟连喜欢二字都没能说出口便生死相隔。

一旁的浮盈还在肖想,忽然觉得小姐没响动,看向小姐,已是双眼微湿。她的笑容也敛了,扶住了云依,轻声唤道:“小姐……小姐……”

她转头对浮盈轻道:“睡罢。”

屋内灯火熄了,只有月色隐隐透过窗户洒在各处,云依念着父亲和礼哥哥,在他们出事之后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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