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知道怀念是什么吗?”
那时候的赫李冬还小,只是站在嬷嬷的病床前嚎啕。
“别哭了。”嬷嬷伸出了一只枯黄的手,替赫李冬拭去了眼泪。“嬷嬷永远都不会离开,永远不会离开你。”
“可是,他们说,你就要死了。”
“嗨,孩子,别听他们的鬼话。”嬷嬷用袖脚偷偷抹了一下眼眶里晶莹的液体。“嬷嬷不会死,嬷嬷要一直守在你身边。你知道怀念是什么吗?”她用略略颤抖的嗓音将最开始那个问题重复了一遍。“知道吗?”
“不知道。”赫李冬一边啜泣,一边擦眼泪。
“很快你就会知道啦。嬷嬷很快就要成为怀念了,成了怀念之后,嬷嬷更要看着你好好长大呀。等变成怀念后,嬷嬷马上就来找你,陪你玩你最爱的捉迷藏,好么?”
“怀念,是什么?”
嬷嬷似乎也找不到一个好的回答,只是讪讪的一笑:“很快你就会知道了。去吧,找爸爸妈妈去吧,他们会告诉你的。哦,对了,还有——”嬷嬷咳嗽了两声,为洁白的床单染上了朱红。“嬷嬷爱你。”
赫李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个死灰色的下午的。他只知道自己在那块冰冷坚硬的长方形石碑前一片木然,他的眼神漫无目的的飘着,似乎下一刻就能看到“怀念”。但很可惜:
嬷嬷食言了。
他满脑袋都是这句话。就连坐着车回家时都在埋怨着嬷嬷的不守信用。这种坏脾气在回家之后,在他坐在床上,等着嬷嬷来找他,来陪他捉迷藏的时候,被他的父亲点燃:“嬷嬷死了。”
他几乎是惊怒交加:“你说谎!嬷嬷没有死!她现在还在大院里,和别人说话呢!”
“你怎么会这么认为呢?”
赫李冬倔强的道:“不是我认为,是我知道。”
突然,就像是压垮骡子的最后一根稻草。赫李冬就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心灵的痛楚化为汹涌的泪水,霎时决堤——这就是怀念吗?原来这就是怀念!
赫李冬彻底恐惧上了怀念。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能避开它。而现在,他想。这种东西又一次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击中了他。
加索的呼吸逐渐无力,眼神也变得黯淡无光。赫李冬却是呆呆的站在旁边,就像当年看着自己的嬷嬷一样。他想喊,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逃,双腿却不由自主的战栗;他想哭——这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有效的发泄方式。但他就连这也做不到!赫李冬笑了起来,继而转化为狂笑。
笑的歇斯底里。
萨拉曼本也注意到这边有些不对,但她倒也没问。而是专心致志的和萨利多一起照顾着雷恩盖兹。但赫李冬那阵狂笑——不仅是她,就连原先已经躲回了屋子里的平民们也探出头来。
赫李冬脚底紫黑色符文闪烁,空气顿时一片扭曲。只能隐约看到里面一个逐渐从模糊变得清晰的骷髅的身影。戴,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了?”戴对赫李冬的反常自然感到不对。但看到已经加索时,他顿时明白了。丧尸不比普通生物,他们对死亡十分敏感。相应的,对生命也同样如此。
赫李冬突然止住笑声,一脸扭曲的表情,右手猛一把抓住戴:“戴,你来的正好。来一场比赛吧,怎么样?很棒的比赛哦。”
“什么比赛?”戴的眼睛略微抖动了一下。
“很简单——”赫李冬抬起左手,指向错综复杂的小巷子里的道路。“从这里开始,我往左,你往右,绕一圈,萨多查皇城门口集合。我们来比一比,这一路上,谁先杀到三百人吧!”
“什么?赫李冬,你疯了!”出声的却不是戴,而是萨拉曼。“你这样做意义在何?就是为了发泄而配上无辜的人命么?”
“我不认为我给加索送去些陪葬品有什么不妥。”赫李冬的语气显得极为轻蔑,而且毫不理智。
“什么?加索他……”
不等萨拉曼做出什么回应,戴便大笑一声:“好啊,何乐而不为呢?那现在开始吧!”
影猎长剑和权力之剑几乎是同时高举向黎明。
……
“还有多远!”尽管马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这位士官依旧不断用脚踢着马,试图让那匹可怜的马再跑快点。
“还有,还有五十里路!”
“五十里,很好。大家提起精神!别忘了我们的任务是把那个骷髅彻底送下地狱!”
“是!”喊声震天。
……
腥臭,绝望,痛楚。这些情绪连带着生命最后的吼叫从赫李冬剑下爆发出来。倒下的人有数百个变成了无脑的丧尸,正在扩大这场无情的屠杀。
赫李冬沐浴在鲜血之中,觉得自己应该已经被他们冠上了杀人魔的称号。他的步伐逐渐变得快速了,因为他看见戴已经在皇城门口等候他的到来。
“你杀到多少人了?”赫李冬问。
“我杀到三百一十五人。”戴在回答时还佐以愉悦的狂笑。
“我都杀到三百一十八人了。”赫李冬同样回报以相同的狂笑。
刽子手!不说别的,单是他们此时犯下的罪行,便是罄竹难书。可惜,在这个以武力定规矩的世界里,赫李冬手下掌握的丧尸大军,足以埋葬绝大多数的进攻者。哪怕他们侥幸攻破了伊米达,想杀掉赫李冬,也不过笑话罢了。
“现在是?”戴问。
“既然都到了这皇城门口了,不进去玩玩怎么行呢?皇室那鎏金的华丽柜子里,应该装着连恶魔都垂涎的东西吧。”
戴自然明白赫李冬的意思:“很快,他们就要在伊米达的笼罩下重获新生。”
皇家卫兵很好对付,毕竟赫李冬和戴的身体强度绝对恐怖。而且影猎长剑实在太霸道了:这把剑只要接触到目标,立刻就会血肉横飞。相较之下,亮银枪的多变和灵巧固然令人赞叹不已,但影猎长剑——它何尝需要亮银枪的灵活多变呢?
但就在这时,皇宫里突然闪起一道炫光。虽然赫李冬和戴的眼睛都非正常的肉眼,但这依旧影响到了二人的状态。只听一阵拐杖点地的声音,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拄着一根血玛瑙为顶的法杖缓缓走出:“皇宫之内,还容不得二位肆意妄为。让老身来会会二位吧。”
看样子,这皇宫之中还是有强者的。只不过,赫李冬却是不屑的一笑:强者又怎么样?他和戴联手可绝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这老者精湛的魔法技艺,恐怕是要为他们而服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