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熟悉的无端之刃，李佑面色数变。因为他……有一把一模一样的剑。
“怎么了。道者？”
戏谑一笑，倾国倾城。
没有正面回复，李佑只是在沉默中从储物袋里拿出那柄怪异之刃。
这是当初琚姚送予他的冰器，初时他曾叫它墨尺。现在看来，却是名不符实。
“能帮我接好它吗？”
“当然。”
帝者接过断剑，随后举手一引。无尽玄冰之息翻滚，太乙之气有条不紊。
一层冰蓝云烟将熙君环绕，而在周天太乙之气中，原本的断剑相契相合，渐渐融为一体。
漆黑的长剑从中衍生，变成李佑不再熟悉的模样。而更令他陌生的，还是在于其上之息。
那是……剑灵。
此前他的墨尺，是没有剑灵的。虽然锋利程度足胜地器，但在契合度上甚至不如从琚瑶手上夺来的细长之剑。
这也是为什么李佑明明有地器在手，还偏偏要冒险进入这座诡寂死城一访传说之物的原因。
而现在，因为熙君的赠予，让墨尺――或许现在已经不叫墨尺――有了器灵，这让他惊讶的同时不得不在意熙君的用意。
“怎么样，道者。我的这个赠礼，你可还满意？”
待玄冰之息完全内敛之后，分魂将漆黑长剑递给李佑。
“多谢。”
再次无视帝者眼中的戏谑，李佑俯身一拜，态度诚恳。
不管分魂是不是有言在先，或者有什么不可知的目的。当她拿出那柄无端之刃时，李佑就已实实在在的欠了一个人情。
帝者神情安然的接受李佑一拜，而后巧笑声中无形之身体消散。李佑有感于此，仓促接过长剑。
然就在此时，场景顿变――
熟悉的空间之感传来，再一瞬，意识再散。
短暂的意识模糊之后，李佑逐渐清醒过来，同样用了三息时间让自己完全冷静。
环顾四周，竟是漆黑一片。四周诡谲之氛有如天地初开，混沌无序。
“这里是……”
少年的自言自语，却在说话之际，内心已有了答案，因为这个地方他其实并不陌生。
这里是，剑中之界。
只不过一般的剑灵所在之地，皆属风光秀丽，似这般荒凉芜秽之所也算少见。
之所以不陌生，是因为当年他以神识探查“妖”时就来过这样的地方，那时候“妖”的器灵也在黑暗深处，浑浑噩噩。
念及于此，李佑身影一转，向着更深处进发。也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股浩瀚的剑意。
那是一个光球般，有如意识体的东西。李佑知道，那就是这把剑的器灵。
只不过现在的它还没有完全成型，故而借由混沌韵养己身。
剑灵不出意料的陷入了沉眠，而少年见此，自是牵动神念。
神识如刃，向着光球侵去。
“你的名字？”
当年他能强行唤醒沉眠中的妖，如今当然能再度唤醒休眠中的剑灵。
“我……我的……名字……”
过了一会，器灵断断续续的话语从光球中传出。听其声色，大概是十三四岁孩童的声音。
“我的名字叫……叫什么？”
看起来这器灵着实虚弱，虚弱到意识几近涣散。
不过李佑也能理解，毕竟当初被人为破坏，得不到玄力润养，器灵自然陷入无止境的沉眠。
不过依器灵一醒来就能与李佑交谈来看，想来距它意识恢复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好在李佑并不差这点时间，于是选择等待。
至于此身外界……身处画中，他也不怕遇到什么危险，更何况外面还有妖帝的一缕分魂。
虽然那具分魂有些古怪，不过亦如对方所说，在这画境中，她可称无敌。
这是之前李佑准备胁迫熙君时，对方所说的话。
也就是那个时候李佑选择与她友好交谈，而不是凭实力硬闯。
否则依李佑的性子，早在对方交出圆状之物并说出那是她时，他就已经动个手。
……
亘古荒芜之地，李佑并没有等多久，剑灵就已恢复不少。
原因自是因为剑体修复，所以它也能慢慢吸收天地灵机。
“你是我这一届的主人？”
器灵没有回答李佑先前的问题，而是凝重反问。
“是。”
事关收服此剑，李佑回复的极为沉着冷静。沉到面无异色，静到剑意生寒。
“你好弱。”沉默半响，剑灵这般说到。还不待李佑说什么，剑灵继续补充，“但我也能感觉到你体内磅礴的气血之力。很复杂，很矛盾。”
“说完了吗？”李佑冷着眼，细细的看着眼前光球，“说完了就回答我的问题，你叫什么。”
“嗯……在你的眼里我看不到任何感情，但你给我的感觉很年轻。看来你的故事足够出彩，因为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很少很少。”
且不说剑灵无视李佑话语，自顾自的对李佑评头论足。单是这剑灵用童音说出如此老成之语，亦让李佑倍感奇异。
李佑没有搭理剑灵的评价，而剑灵在评价完后亦不再言语。于是一人一球在这空旷之地沉默不语，彼此观望。
正当李佑不想僵持下去，准备出手之时，忽然，剑意始动，卷动异氛无常。
这剑意不同于古小雨的飘然俊逸，而是如寒渊般深邃，启人恐畏。
李佑下意识展开剑境，却在一瞬之机被纷纷瓦解，寸寸斩断。
“静心凝神，固守灵台。”
听闻此话，李佑当即撤开剑意守护灵台。下一瞬，一柄漆黑长剑划破恒古，一剑刺来。
直入脑海！
……
没有血液飞舞，也没有熟悉的肉体破碎声。有的只是一声铮然，铮然之后李佑顿感体内剑意分崩殆尽。
“你！”
不待李佑逼退长剑，长剑自行斩开灵力，入驻李佑躯体。
这时器灵的声音才遥遥传来：“你体内剑意太过斑杂，临摹成分居多。我将其清空，是为了让你更好的感受吾之剑意。”
“至于我的名字……我本就没有名字，上一代主人叫我‘芜’。”
“而你，可以继续使用这个名字。当然，也可以随意为我命名。我的……主人。”
一声主人，代表剑已臣服，更代表从此以后两者命运相连，再不分彼此。
待剑灵完全潜匿之后，李佑这才感觉到周身莫名畅通。原本经脉晦涩难通之处不在，精纯萧瑟之剑意孕育而出。
有感于此，少年举手一引，使得剑华璀璨。心念一动，再感剑意直冲霄汉。
一式既罢，周遭回归平常。道者内窥体内长剑，心思复杂之余，道心却是前所未有的空明。
“既如此，我便赐予你名字――墨渊。”
“是……”
……
平复心绪后，道者身影再转，从剑界中走出。如今他成了墨渊的主人，这剑界自然来去自如。
再次入得画境，李佑没有看见熙君的分魂。反是那颗灵石，不知何时出现在李佑手中。
李佑看了看手中之物，神识入侵之下只感一层外力阻挡，让他不得其果。
轻叹一口气，又一次拿起半空中的指环。与此同时，反手一剑斩向天穹。
天宇外虚空层层蠕动，重重叠叠。随即轰然一响，竟露出其中真容。
只是那真容不是亘古无垠之黑，而是冰寒妖媚之蓝。
一步踏上，李佑顺着空间裂缝离开画境。
而在其离开后，原本潜行的画卷随着那一剑，悄然崩溃。
……
再次回到太乙洞穴，李佑深深吸了一口气。忽感体内灵力流动无故一滞，这时这名少年才似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虽然耽搁了不少时间，不过总体来说还算不差。”
抚摸着手中之剑，李佑微微皱了皱眉：“只是墨渊终究是以太乙玄冰强行黏合在一起，若不精心打造一番，势必会重蹈当初覆辙。
不过此事暂且不急，距离下次五正大会还有很多时间，应该足够我去寻访盛名铸师。”
通过逍易子的记忆，他是认得不少能工巧匠的，只是别人不认得他而已。
所以完整修复墨渊一事，还需要认真盘算一番。
“再来，就是张逸虚……。”
道者目光凝重，其内推算之芒从不曾中断。
“虽然张逸虚一直说明此番相助是偿还青丘一行的恩情，不过依他的性格怎么可能做这种无谓的事……
况且‘恩情’这种说法本身就有问题，若真要谈及恩情，怎么想都是我欠的比较多。
毕竟当时在王俊的局里，可是将张家用以保护李子兮的人坑杀殆尽。
所以这一理由自然不能成立。那么，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忽然的，李佑觉得自己漏掉了什么。仔细回想，他才想到一个被自己漏掉的人。
东流。
这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一同参与了逐鹿盛会，是这一届盛会的优胜者。
而且在逐鹿盛会之末，他似乎还因为什么理由不得不欠下张逸虚一个人情。
本以为这次东流随着张逸虚而来是为了还那次的情，所以李佑下意识的忽略了此人。
其实这里倒是李佑陷入了思维误区，因为他知道东流欠张逸虚一个人情，所以他有了错误的认知。
若是一般人――比如青阳――就能看清这一疑点。即，张逸虚的目的不单是因为所谓的恩情，更多的，应该是帮助东流。
而东流情愿欠下又一笔人情也要前来亡者之都的理由，除了八方剑外李佑想不到第二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