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鸠先生一向自视甚高,从来如此。这点,和他晚上栖身的梧桐树很是相像。想来是潜移默化中相互影响了的缘故?不知道。不过一句“物以类聚,鸟(树)以群分”的形容总是贴切和恰当的。
斑鸠先生不事生产,对繁衍后代也兴趣乏乏,当然也没太大的生存压力,因此他是院子中为数不多绝对自由的存在。
每次他看到同为鸟类的麻雀夫妇为了抚养子女而累死累活的时候,虽然嘴上不说,但在心里,难免嘀咕一声:“土鳖!”
鄙夷之情,溢于言表。
“我才不要像那样活着。”斑鸠先生不止一次以麻雀夫妇为反面典型告诫自己。不过至于自己究竟想怎么过,怎么活,斑鸠先生自己并没个主意,因此总是有些忧郁。“应该说是忧郁的气质,”斑鸠先生自我纠正到。
身具忧郁气质的斑鸠先生,开始了新的一天。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举目望去,白茫茫一片:这让斑鸠先生有些恼火——虽然不用养育后代,但喂饱自己还是很有必要的嘛。这大雪,让我去哪找吃的去?
在窝里磨蹭了许久,终于架不住肚子抗议的斑鸠先生,振翅飞了出去。这个时辰吃早饭太晚,吃午饭又显早,因此斑鸠先生把这顿饭叫做“上午饭”。看看,形象的很吧,也就我斑某人有如此才情!
才高八斗的斑鸠先生,祭过了五脏庙后,又开始无所事事了。也不能这么说,“无所事事”这个词用在斑鸠先生身上,好像有些贬低的意味。那些鸟中的小混混才会无所事事,至于斑鸠先生,当然是用“思考鸟生”来形容,才更为客观嘛。
斑鸠先生是有远大抱负的,只是没有方向而已。斑鸠先生认为这是自己鸟生亟待解决的大问题,容不得马虎。可问题恰恰出在里:“方向不是问题,问题是没有方向。”
作为一心想做一番大事业的有志青年,斑鸠先生也很苦恼啊。自己做些什么好呐?“反正打工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打工。”至于别的什么,斑鸠先生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只是单纯觉得,英明睿智如自己,总得给鸟族留下点什么,才不枉鸟世间走的这一遭。
这样想着想着,斑鸠先生在自己温暖的窝里沉沉睡去,就连睡着了,气质也一如既往的忧郁,忧国忧民的那种忧郁。
再次叫醒他的,不是梦想,也不是方向,还是肚子:下午饭的时间,到了。
“鸟为什么要吃饭呐?吃饭是如此的浪费时间,且本身毫无意义可言。如果鸟类吃饭的时间能够节省下来,那又可以做多少更有意义的事情呐?!”愤懑地想完这些,斑鸠先生双翅一振,找下午饭吃去了。
一天两顿饭,斑鸠先生觉得自己活的很克制。这没什么,但凡伟鸟圣鸟,有几个活的不克制,有几个是单纯为自己而活的。一天两顿饭,这真的没什么,简直不值一提。
再次站在梧桐树的枝头,再次看着四周围一片白茫茫的,斑鸠先生突然感觉有些凄凉。为自己?为鸟类?他也不清楚。只是突然感觉心有戚戚然,忍不住想要潸然泪下了都。
自我调节了许久,斑鸠先生终于回过神来。不自觉吟诵起一位前辈的诗句“为什么我的眼中常含泪水,因为我爱……爱什么来着的很深沉?”斑鸠先生忘词了……
不过这并未影响到斑鸠先生,反而愈发使得斑鸠先生诗意大发。这次是他原创:“举目四顾无知己,引吭高歌心茫然!”
什么是妙句偶得?这就是妙句偶得!
斑鸠先生不由自主的感叹道:“鸟生寂寞如大雪崩啊!”
刚发出这句感叹,一颗石片以飘忽不定的轨迹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斑鸠先生的头部:一击毙命。
斑鸠先生余温尚存的尸体,砰然坠落于白茫茫一片的大雪地,干净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