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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一路风景(下)

罗雪秋是宁声涛一生中的过客,宁声涛又何尝不是罗雪秋的过客。

很多人,一路上都会遇到很多很多的风景,有的风景让人驻足,有的风景走马观花,有的风景让人流连忘返,有的风景让人魂牵梦绕。

因为那天晚上宁声涛偷偷返回临时寝室拿毛毯的时候被一个叫做秦越的历史系男生看见了,很快,大家都把两人在临时办公室里偷欢的事情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不过好在大家的实习都已经结束,事情的第二天下午就统一乘坐大巴车返回大学,而且毕竟两人都是成年人,也已经符合结婚的年龄,大家也就是像说故事一样传说,并没有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说教或者惩罚。

宁声涛在第二天中午听到岑今宵来问自己是不是昨晚和人家女孩在办公室玩激情时,宁声涛才知道事情大了。

下午发车前半个小时,宁声涛想来想去,还是找了一个理由对带队老师请了假,说自己必须要去一个亲戚家,不能和队伍一起返回学校。本来这天就是星期六,大家回各自院系去报到的时间是下周的星期一,带队老师又一向知道宁声涛并不是一个多事的容易惹麻烦的书生,而且那个时代教师身上的重担还不是那么大,学生的人身安全还可以由自己和家庭负责而不是完全压在学校和教师背上,于是宁声涛没有随学校租赁的大巴车一起返校,自己踏上了返回河西师大的路。

宁声涛喜欢徒步,他喜欢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个客观的世界,从苍茫大地和浩瀚天空的包容中去领悟人生。他的原计划是从酉邻县出发,走路返回嘉首,全程130多公里,大约按照他的脚程需要走一天半的时间。

酉邻到嘉首之间有一个地级城市广水,广水有一个著名的纪念馆,如果一切顺利,从酉邻到广水,天已经彻底黑了,可以在广水住一晚,第二天星期日区纪念馆看看之后继续走路返回嘉首。

计划中的三段路,第一段从酉邻到广水,酉邻本就是广水市的一个县城,两地相距大约就是48到50公里。第二段是广水到向阳大约35公里,第三段最艰苦,大约有58到60公里。前两段路宁声涛是决心很大的,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最后一段则可能会受到客观原因的影响而选择放弃。一是体力是否能够支持,二是时间是否合适。

虽然之前宁声涛从未一次性的走过接近50公里的路,但他却已经多次走过一次性20到30公里的路,并且乐此不疲。从嘉首的城区溪山大桥出发到嘉西县大约就是35公里,他走过;从老校区去江岭镇大约27公里,他也走过;至于20公里左右的佛门、当土、岳礼这些嘉首附近的乡镇,宁声涛有的还不止走过一次。

难度并不大,对于22岁的宁声涛来说,50公里的路大约就是8个小时左右踏歌而行。

下午3点钟,学校的大巴车已经出发了半个小时,宁身涛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酉邻中学,开始走路返回。

如果走县道村道小路,听人说大约从酉邻到广水只有四十二三公里,但这个近路却容易迷路容易走错岔道。

沿着国道一边听着随声听一边观看沿途的风景,宁声涛迈着坚定而有节奏的步子一步一步的缩短从酉邻到广水之间的距离。

喜欢看古龙武侠小说的人可能知道有一个人物叫做傅红雪,这个人走路很有特点,别人远远的就能把他认出来。他“左脚先迈出一步后,右腿才慢慢地从地上跟着拖过去。”傅红雪这个古龙笔下另类的大侠最让宁声涛触动的是他的刀和脚,傅红雪出生的当天遇到了大屠杀,他的生命就是替人复仇。他为了比别人更快,17年如一日坚持不懈的练习拔刀的动作。他是个残疾,走路的时候右脚无法和其他正常人的右脚那样抬起来迈步。

在某些时候,宁声涛一个人孤独的走着,走着走着就有点像傅红雪的走法,左脚迈出去,右脚拖着跟上去。

应该说宁声涛并非是故意的模仿,不过他有一种孤独的气质,是一种对待人类社会极端的热情在不断的蹉跎中凝结出来的极端的冷漠和孤寂。当他什么都不去想的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实现的时候,他就有了孤独的感觉,也就很可能走成傅红雪的走法。

未来会怎样,没有人知道,即使知道,又能怎样?宁声涛在纪念馆受到了一种精神的荡涤,他坚定了自己的坚持,巩固了自己的信念。虽然他知道,如果一旦不随波追流的去适应社会,就很可能被社会所抛弃所践踏。

不愿意随波逐流,跟着感觉走,不愿意主动是适应环境适应规则,而是从客观的分析中去崇敬正义、正直、豪迈、坚守、原则这些东西。既然下定决心走这样的一条路,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路,宁声涛已经很清楚自己未来十年未来二十年甚至更长久的生命当中一定会遭遇什么,一定会有多么痛苦到哭不出来。

他不愿意为儿女私情放弃原则,其实更多的是他不能保证给女人幸福,他很可能会在很长的时间里一无所成、一筹莫展。他不像其他男人那样懂得去钻营、去追名逐利、去为实现个人或者家庭的幸福奋斗,他不是党员,但可能比很多党员看过的马恩列斯毛的选集还多还深刻。他到广水的著名纪念馆去其实就是为了坚定自己的马克思主义信仰,就好像有人去曲阜孔庙孔林整理自己的理想思想一样。

怎么走都是一个结果,这是稍稍有点知识的人就一定会很清楚的简单常识。每个人都在世上划一个圆圈,有的人从起点到终点是真正的画了一个“圈圈”;有的人从起点出发经历了过程之后到达终点画的就不只是一个“圈圈”,是一整套的“圈圈”,像螺旋式的圈联圈。

爱一个人就要离她远点,这种理念恐怕很多人都很难理解很难认同很难接受。自由意志的宁声涛就是这样的人,他如果爱一个女人,他就不会去爱这个女人,如果他不爱这个女人,也许反而可能会在世俗意义上去爱这个女人,和这个女人在一起。

“人生就是一场旅行,不在乎目的地,在乎的只是沿途的风景,以及看风景的心情。”不知不觉,电视里的一则公益广告就出现了这么一句话。不知道别人心里的想法和理解,宁声涛的心态就是这样的。高兴的时候,各种事情都比较顺利的时候,他心中就冒出这句话。他比很多同龄人都少一些市侩和功利心,他很在乎过程。

真正懂得宁声涛的罗雪秋说:“我知道其实你内心中最在乎的不是能不能获得诺贝尔奖,你真正在乎的是必须有一个目标,并且自己排除万难去实现这个目标的过程。至于结果是不是一定能达到,你根本就不太在乎,重要的是在朝着这个目标是实现的过程中所感悟的所体验的。如果没有目标,人生很容易茫然,如果人生只在乎结果,那就错过了过程的一切快乐和体味。到了实现结果的那一天,很容易被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包围。”

罗雪秋不愧是宁声涛真正的知己,如果她是男的,很可能会成为宁声涛除张连城和江泳博之外最好的朋友,也可能甚至成为比张连城和江泳博更好的朋友。可惜,罗雪秋是女生,一个比宁声涛小半岁的女生,所以他们最后不要说成为张、江那样的朋友,甚至连简单的朋友都不是。那是一种既然做不了最好的情人,就做彻彻底底的陌生人的关系。

当时,宁声涛说过:“我也不是不在乎结果,而是比较起来,一个实现的目标,目标带给我10%的快乐,过程能带给我90%的快乐和满足。如果没有实现,那么最多也就是少了10%的快乐,影响都不大。有的人太计较结果了,付出了99%的努力去实现1%的目标,结果没实现,却只得到了1%的快乐和99%的不甘和痛苦。”

宁声涛的这种思想,在他的朋友圈或者熟识的人当中大约只有一个真正的同类,王恭书喜欢钓鱼,而且是真正的喜欢“钓”,不在乎“鱼”的人。所谓“钓胜鱼”其实也就是不要太把结果看的太重,享受到钓鱼的“钓趣”就行了。

大概除了王恭书以外,大多都直接对结果产生兴趣,对过程不太在意,认为过程只是实现结果必须的,否则能得到结果根本就不需要过程。这种心态也是这一代人或者改革后较长时间里两三代中国人的心态,这种心态有个优点,可以自强不息、奋斗不休、勇往直前、攻坚破难;同时也有一个缺点,可以不择手段、阳奉阴违、巧立名目、无所不用其极。

有的人太忙了,忙得完全忽略了过程,造成了获得时的空虚和彷徨,只能继续再追求另一个更高的目标,直至哪一天身体垮掉了或者事情败露了,过程戛然而止,结果不再可期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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