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些孩子像知道似的,忽然地,就都跟着方时大叫了起来:“妈妈!”“爸爸!”“我来看海啦!”
四十个孩子的叫声淹没了大海的声音,席卷了整个岛屿。几个大人都震撼的看着这一切,忽然间也跑过去大叫:“我想要涨工资!”“希望能顺利找到工作!”
最好笑的是老赵,他声音低沉,突然大吼:“我想娶老婆!”
原本在海边散步的几个岛民都哈哈大笑起来,笑完了,才发现这群孩子都号啕大哭了起来。四十多张可怜的小脸蛋,被海风吹得通红,眼泪与海水哪一个更咸或更苦涩呢?没有人知道。
可是就像一个奇迹一般,忽然,有两只海豚出现在海面上,它们跃出海面尖叫了一声,接着朝着更远的地方游去。
而那些小孩都忘记了悲伤,尖叫着问:“海豚!是不是海豚?”
是海豚。传说,看到了海豚,人的运气会特别好。方时对于这个传说,一直深信不疑。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大家这才往码头的方向走。穿过一片礁石,有一条所谓的主干道,有两三米宽,中间有个小小的广场,那里有许多别致的雕像,比如坐在一起的情侣、三口之家、老人与狗。雕塑是镂空的,非常抽象,里面有灯,在旺季的时候,灯会亮起来,广场会传来音乐声。
但现在是淡季,所以雕塑都很昏沉。方时热情地跟那些小孩说:“下次你们夏天来,这样,就可以看到这些雕塑发光了!”
孩子们正在想象,接着,灯就亮了起来,音乐也跟着响了起来。方时愣了一下,转过头去,看到森大叔正站在电闸旁边,说:“反正都准备了,就给他们看一会儿好了。”
再接着,整条路的灯都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那些因为没有钱赚就关门的商店忽然都打开了门,像夏天招待别的游客一样走出来大叫:“要不要进来看贝壳?不要钱的,阿姨送给你们!”“渴不渴?喝奶茶吗?”
孩子们都愣在那里,犹豫地看着两个老师,两个老师则看着老赵,老赵看了看岛民,这才挥了挥手,道:“去吧!今天我们请客!”
于是所有的孩子都跑了起来,钻进各种各样的店铺,打量着各种各样的商品。整个岛就这样沸腾了起来,马路上的彩灯一闪一闪,音响里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奋力推销自己手中的小玩意儿,虽然一分钱也赚不到,但大家都好像遇到了大主顾一般。
方时跑到森大叔旁边问:“怎么回事?”森大叔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刚才在海边听到你们在那喊……”
他是个朴实的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就像很多年前一样,在她爸爸离开的那段时光,当她从海边回来的时候,无论多晚,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招呼她问:“方时,饿不饿?”
因为妈妈忙碌于爸爸去世后的事情,没办法一直陪在她旁边,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刚刚失去爸爸的孩子,所以,就用这种方式表达他们的关心与爱意。一盏灯,就像一颗心,在这个寂寞的小岛上静静发着光,燃烧着。
方时直到更大一些的时候,才明白他们对自己的好。整个岛就像一个很大的家一样,大家一起看着方时长大,一起感受岛的变化。方时知道,可能她一辈着子都会因为爸爸的离世而哀伤,想起他的面孔时整个世界都会跟着静寂一秒,可是,因为这些岛民,她还是会努力做一个快乐的人。
她知道,这些孩子也一样。他们会在这个夜里暂时忘记死亡的阴影,尽情地享受一个孩子该有的快乐,以及善良的人们带来的温柔与璀璨的街道,将来想起,依然会笑出眼泪来。
这就是一个岛所能带来的,最大的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