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裙如浪涌扫荡含苞白荷,浮影在颜路湿寒眼里,他嘴唇白涩,哽哽半开,忏然道:“那天晚上我在青阶上坐了一夜,次日送信给小红,邀你到这里看荷花….”他说得动情,低声抽泣,又涌出泪来,哽凝着续下:“当时我和沈一帆就站在这栈桥上,眼睁睁看着一人捂住你口鼻,你挣扎着,被他抛进水里,”他越说越小声,“我撕心裂肺的难受,如果我那时不顾一切的冲去救你,多好。”一声多好说得肝肠寸断,听者神伤。
“时间不会倒流,有罪孽就必须要恕,恕不够就要用命来抵,天道不讲后悔,只论得失后相应结果,不过失悔这种滋味,对某些人而言,比死更难煎熬。”
她缓缓转身无悲无喜道:“为情向生,为情沉沦,为情违心,为情终结,悔悟即毁灭,一切都已尘埃落定。”
颜路沉浸在悲伤里,眼里倒影出一张陌生的脸,既惊且哽,江寒促拨五弦如裂帛,她后面森黑夜色中火星闪聚,移速汇近。
颜路看真了她琵琶上漆绘玉兰,惶悟:“你们是来调查我的。”
江寒叹息道:“你是个痴情人,可惜站错了道。”说着后面火把就包围他俩。
火光里的江寒颜容冷峻,颜路闭眸,脸上浮起干净动人的怅笑,解脱道:“阿慧,我终于可以来陪你了。”
颜路最终押赴大理寺,这夜待颜路事闭,她又沿原路返回和宋铎汇合,她蹲到树下有一会儿,才看到宋铎从南过来,还没开口,他先自说道:“阿月,你所料不虚,沈一帆趁夜坐小轿鬼鬼祟祟到太傅府。”
江寒随即顿声道:“沈一帆是凶手。”
“不管他今夜为何慌张去太傅府,景修定是个明白人。”
这夜,她沿暗道回去,趁没人偷偷沿过道提裙蹑脚上楼潜进西阁卧室,裙子一拖,换上中衣中裤,准备睡觉,想到上次宋铎给她的东西,打开柜子拿出小盒子,开锁摸到信又迟疑放下,只将那把匕首拿出,就着窗外月光抽出来看,也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遂放回原处入睡。
一夜无眠,次日上朝,宫殿外,沈一帆不屑从她旁边经过,步上阶梯,江寒也若无其事跟上,小声道:“沈尚书,我现在完好无损的与你比肩,是否吃惊。”
沈一帆虚眼看她,狡黠道:“江太尉,本部不知道你这话之意。”
江寒微微一笑,阴冷刺眼,“昨天我侥幸未死,顺便协同大理寺查出了真相,话中之意一会儿见了陛下,自然真相大白。”说完就轻快上坡。
沈一帆僵立在后面,日头下咬牙眦眼近乎扭曲,沿着她的步子,沉步上去。
文武百官,按列排好。
“升朝….”
昭珽在百官期待目光中,从侧道端端驾临宝座。
所有人都迫不及待想知道此案结果,黄正卿目光炯炯,江寒姿态端正,可惜宋铎没有机会上朝。
昭珽声音从上座清楚传开:“昨夜朕收到大理寺急奏…”说着他敛目一一扫视众卿,最后停定在江寒脸上,疑虑道:“江太尉确定凶手在场。”
江寒跪下果断道:“臣肯定。”
众臣面面相觑,一种紧张气氛蔓延开,沈一帆低眉瞥见景修姿态高举,不动如山,镇定如初。
昭珽再而漫然道:“江太尉莫因三日期短,生了怕心,随意污蔑忠良。若你信口胡诌,朕必依重典处决你。”
“是忠是奸,陛下稍后即知。”
而后颜路崔确和小红一起被押入殿中。
黄正卿呈上案情所设证据,细细将此案重述一遍,满殿喧然,百官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昭珽发话:“沈一帆你可认罪。”
沈一帆匍匐下跪,满脸冤屈指向颜路,负屈道:“你这太学生,本部与你无冤无仇,为何授意信口雌黄,栽污于我。”说着他磕头喊冤:“陛下,你要为微臣做主,他一定是因为臣听粉奴娇弹过几首小曲,才心生醋意,恶意诽谤。”
江寒冷嘲道:“沈尚书,你戏演的不错,不过真相面前,戏演的在足,也是白搭,你可知欺君的下场。”
沈一帆喉头一哽,从容不迫:“江太尉,本部一身清白,何惧你泼脏陷害。”
江寒目若明渊,直把沈一帆看的发怯,示警道:“清不清白天知道。”
颜路有话要说:“沈尚书当初你以犯生全家性命和前途来迫我伪造谱词,可不是这光明磊落之态。”
崔确也意外道:“去下官堂厅看过那副水墨玉兰绘的人不在少数,下官百思也没怀疑过尚书你会筹算诬枉。”
沈一帆眼中泛起屈泪,连连扣头:“陛下,他们今日这出必是蓄谋已久,臣死不足惜,如今反臣当道,陛下圣目如炬,还望明察。”
沈一帆拧紧眉头,颤唇眼里饱含深明大义之情,感情牌打得绝妙,感动了好几个臣子奏上明察。
昭珽直视江寒,神情有变。
静伺在旁的崔确目若观火,正是时机加一把柴,让火烧起来,他执玉笏疾步走到大殿中央,永远都是那一副温文儒雅,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委婉道:“陛下,既然江太尉和沈一帆都不让步,臣有一法。”
殿中安静,他的形象在沈一帆眼中圣洁光耀,抓准了这根熠熠生辉的救命稻草。
昭珽意兴盎然:“景卿请讲。”
景修转面温和有礼的看向江寒,娓娓道来:“现在江太尉认定沈尚书是凶手,那么沈尚书涉案也会留下蛛丝马迹,定案讲求真凭实据,现在仅凭人证几句供词,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沈尚书作案动机,有空口无凭之嫌。”
黄正卿默定他说法。
江寒与他目光碰撞,此案反转。
沈一帆劫后重生,冤屈的样子比刚才更甚,铁了心要把江寒拉下水,跪移到昭珽面前,倒头磕掉帽子,凄厉道:“陛下,江氏反臣用心险恶,您要为臣做主。”
江寒转脸目刺向他,胸中一团闷火,无处发泄,她脑中快速思考应对之策。
一片寂静中,昭珽冷言:“景卿言之有理,江太尉可有异议。”
他的声音跑来如寒霜,毛骨悚然,江寒滞然道:“臣不敢有异。”
“如果你说不出来,三日期限到,后果如何,不必朕重述。”
江寒抬眼,冕珠倒影摇曳,搅乱了她的神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