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49年9月20日。南部非洲,某地。
“我们在哪里?”
“根据罗盘上的数据,大概东经27度,南纬15度。过去,这里应该是一个名叫赞比亚的国家。但现在已经成为废墟……”
“福克斯,我不需要这些历史知识。我只想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这个么……我不知道。”
“这么说,我们已经迷路了?”
“看起来是的。”
“那就好了,你到一边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焰雪恼怒不已。她半蹲在地,呆呆地看着潺潺的流水。而“火狐”福克斯则是垂头丧气地站在一边。两个星期前,焰雪和福克斯在尼罗河畔遭遇黑色战士,双方一场恶战,结果却被洪水搅乱。焰雪和福克斯被一路冲到下游。等到他们好不容易上岸的时候,却已经到了大沼泽的南端。
“怎么办?”焰雪问道。福克斯回答。“没有办法,只有逆流而上。河水总不能骗人,总之,先回到之前被冲走的地方再说。”
焰雪默默点头。两人随即出发。但很快,他们便发现自己的天真。尼罗河变道之后,非洲的水系变得错综复杂,在很多地方,支流密布,时断时续,根本分不清楚。而焰雪和福克斯从上游被一路冲下来,但求自保还来不及,更别谈记路了。到最后,他们只能朝东北方向进发。因为乞力马扎罗山就在那个位置。
“不管水道怎么变,高山总是不会移位的。回到乞力马扎罗,然后再重新展开搜寻。”
福克斯如此说道。但他却显得有些心虚。毕竟之前也是他提出要沿着水路寻找。焰雪没有提出异议。时至初秋,赤道的气候十分闷热。两位制裁者在泥泞的沼泽中来回穿梭。恶劣复杂的自然环境,四处潜伏的食人生物,随时可能塌陷下去的泥流陷阱。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长时间在这种环境下生存都是一个巨大的考验。纵然制裁者也不例外。光是每天的食物配给就够他们麻烦一阵了。焰雪的存粮一直都在飞艇里,但飞艇已经被摧毁,而福克斯的干粮大多数都被洪水冲走。只留下极少数的压缩饼干。
不管如何,两位制裁者还是尽可能克服一切困难。他们以最快的速度前进,每天跋涉近百公里,只休息六个小时。一开始的时候,他们的行程还算顺利。毕竟,乞力马扎罗的坐标是确定的。但很快,两人就发觉情况不对。大沼泽的地势复杂多变,很多时候,他们都会发现前方根本不存在道路。福克斯尝试强行通过,结果就是掉进泥潭,身上被裹着一层浆水。
“狗屁,这鬼地方压根就不是人走的。”福克斯破口大骂。“不能这样下去,只能另外找路。”
“其他路?”焰雪反问。福克斯说。“是寻找离开沼泽的道路。然后再将目标调回到乞力马扎罗山。”
“但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出去。”
“是不知道,但总要试试看再说。”福克斯嘟囔道。他的声音越来越轻。之前,他一直是在沿海的埃塞俄比亚高原活动。就算前往乞力马扎罗,一路上也有敌人“帮忙”指路。自己只管向前就行了。然而当真正进入非洲腹地之后,福克斯才真正明白自己所要面对的危险。这种危险并不是变异者,也不是黑色战士。自己真正所要面对的,是大灾变留下的遗产,是这个世界的现实,是大自然绝望的咆哮。而这种力量是自己根本不可能与之对抗的。****捶打着大地,白天,气温可能会在40度以上,但到了晚上,就会降至冰点以下。所有的生命都在飕飕发抖,它们对新鲜的血肉虎视眈眈,却也忍受着这个世界赋予自己的痛苦。
因为,这是世界的选择。
福克斯不知道自己能在这种环境下支撑多久。不管是不是制裁者,自己终究还只是一个人类。但焰雪却不一样。自从这场无望的旅行开始之后,女孩就一直陷入沉默的状态。她没有任何怨言,一直跟着福克斯东走西撞。平日休息的时候,她也是一个人,呆呆地注视着昏暗的天色。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就算交流,也是用最少的词汇。福克斯曾经想问问女孩,三年前涨渡湖之战后,她到底都经历过什么。但看到女孩什么都不想说的表情。他还是聪明地选择闭嘴。
……
于是乎,整整一个星期,焰雪和福克斯都在大沼泽中漫无边际的乱转。食物正在减少。虽说两人也可以就地取材,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沼泽地中的水源都带着剧毒,不能饮用。幸好,就在几天前,两人找到了一条小溪,总算补充了淡水。这条小溪看起来像是远方一条大河的小支流。但又说不清楚是哪条河。
完全迷路了吗?
焰雪呆呆地看着浑浊的河面。她的脸庞映现在湍湍的水流中,虽然看不清晰,但那一定是肮脏得不像样子。焰雪不禁轻笑。她可以想到星月见到自己现在这副情景时的惊讶。但下一刻,她的表情却又变得凝重起来。星月,“红瞳死神”,他已经被变异者抓走,不知道是生是死。自己想要救他,但却连该走的路都找不到。还有其他人,其他自己关心的人,纳达,斯蒂尔,苏定……他们全都不知去向。希望他们能活下来。
对了,不知道那只小兔狲现在在哪里。焰雪心中一愣。她想起了这位奇异的“旅伴”,虽然用“旅伴”两个字似乎不太合适。焰雪最后一次见到小兔狲的时候,也是在尼罗河边。当时,它同自己和福克斯一起,都被洪水冲走。但它却没有和两人一齐被一起冲到下游。焰雪不知道这个奇妙的生物到底遭遇到了怎样的命运。或许是淹死了(她不知道小兔狲会不会游泳),或许是成功逃生。她希望是后者。因为这只兔狲已经陪伴了自己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焰雪知道,自己还是很害怕孤独的。
女孩深深叹息。她用河水替自己洗了一把脸。在身后,福克斯正在大声吆喝。焰雪回过头。她惊讶地看着“火狐”肩膀上扛着的生物。
“那是什么?”
“巨型蟒蛇,一种沼泽地中经常生存的生物。我手上的算是小东西,但也有50米长了。为了找到这家伙,稍微花了我一点力气。”
“你想……想把这只蟒蛇吃掉?”
“当然了。你以前没有吃过蛇吗?”
“不,我一般只吃压缩饼干。如果星月没有烧给我吃过,我……”焰雪的声音渐渐低落,最后变成无声的喃喃。福克斯的眼中泛起笑意。
“没事的,我保证这会比压缩饼干要强。你等着吧。”
福克斯立刻忙活起来。他将蟒蛇上最有营养的部分切下来,用烈火烤均匀(在他的身边,唯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生火),一部分作为晚餐,一部分则作为日后的备粮。焰雪呆呆地看着,她提出过要帮忙。但却被福克斯直接拒绝。
“你没有自己烧过饭吧。”
“是没有,但是……”
“那就老老实实看着,我可不希望新手破坏宝贵的食材。”福克斯回答道。焰雪只能照办。片刻之后,福克斯烹饪完成。他递上外表烤得焦黑的蛇肉。焰雪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由于没有调味料,整块蛇肉都是淡而无味。而过大的火候也破坏了肉质的鲜美程度。但焰雪还是将蛇肉全部吃完。福克斯问。
“怎么样。”
“嗯,确实比压缩饼干强一些。”
“感谢你真诚的评价。我可不像星月那样,会想尽办法用烧菜来讨女孩子的欢心。”
“……抱歉。”
“你不用道歉,孩子。比压缩饼干强,这已经不错了。”福克斯回答道。焰雪深深埋头。她努力不让福克斯看到自己的面孔。阴云逐渐笼罩,滚滚的轰鸣在天边炸响,又一场暴风雨已经迫在眉睫。焰雪说道。
“福克斯,你觉得我们该如何走出大沼泽。”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如果我知道的话,早就出去了。”
“那么,我就换一种说法。你觉得,有谁能够带我们离开这里。”
“不可能吧。如果你的飞艇还在,这自然最好。但现在已经不可能了。就算北美定居点感觉到不对,他们也要花更多的时间赶过来。更别说他们也不知道你现在的位置。苏定他们也是一样,我甚至不能确定他们的情况会比我们好。没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帮助我们。”
“没错,人类是无法帮助我们的。但我们并非一定要向人类求助。”
“不是人类?难道,你要向变异者求助?”
福克斯瞪大眼睛。他一下子理解女孩言中的含义。焰雪喃喃自语。
“不知道,福克斯。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或许,我们可以使用‘哈米吉多顿’的力量,吸引变异者的注意力。我相信他们一定会注意到。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找到我们。”
“这太冒险了!!!很有可能和高阶变异者正面开战的。”
“我知道,但我们必须冒这个风险,这总比现在这样一事无成要强……他还在等着我们呢。”
焰雪斩钉截铁地说道。福克斯表情僵硬。很显然,他还是不支持着这个计划。但看着焰雪坚定的神情,他却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焰雪抽出隐剑,透明的剑锋忽隐忽现。女孩紧紧握住剑柄。她还在犹豫。但就在这个时候,一股熟悉的气息从身后传来。
“!?”焰雪猛地回头。而福克斯速度更快。刹那间,一朵火光便在他的指尖闪亮。天地昏暗,大地轰鸣,一团黑色在不远处摇晃。那正是曾经在乞力马扎罗战场上出现过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