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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涟漪(一)

公元2149年10月,非洲大陆的战斗告一段落。面对人类的偷袭,“归蝶”和“巨象”两大部落全军覆没。非洲彻底沦陷。

这场战斗对于世界局势有着巨大的影响。首先,是人类与变异者的力量对比完全失衡。过去,人类四大定居点与变异者六大部落鼎足而立。最初的时候,是变异者一方处于优势。但随着伊利比亚战役,最强的“坚狼”部落灭亡,两大势力都是元气大伤。他们不得不进入长时间的休整。而这一休就是十年。直到三年前,“苍龙”部落偷袭东方定居点,方才打破僵局。这场战争持续时间不足一个月。结果是两败俱伤。“苍龙”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机动兵力;而东方定居点则失去了西长城,巫山要塞两道堡垒。主力部队损失殆尽。而从公元2148年年末开始,喀山的“雄鹰”部落开始对欧洲发动全面进攻。欧洲定居点虽然顽强抵抗,怎奈敌众我寡,一时间也是节节败退。

双方各有斩获,但总的来说,人类还是渐渐陷入不利。相比变异者,他们更加“输不起”。人类之所以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靠的是他们强大的工业基础和旧时代留下来的科学技术。但这些都需要时间的累积才能发挥作用。而一旦受到重创,恢复起来自然就会显得不利。为了挽回败局,公元2148年,人类四大定居点代表齐聚海上定居点,商议如何对抗变异者迫在眉睫的威胁。但这次会议却是一波三折。先是变异者的偷袭,然后又是北美定居点的背叛,最后,一枚核弹在海上定居点上空爆炸,伟大的人工岛屿“救世主”,就这样化为灰烬。

……

这是自从与变异者之间的战争开启以来,人类受到的最惨重的损失。过去,无论是欧洲的溃退,还是东方定居点的惨败,都无法与这次变故相提并论。但以海上定居点的毁灭为契机,人类终于重新夺回了战争的主动权。海上定居点一战,变异者投入了大量的军队,但这些军队却在核弹的爆炸中烟消云散。尤其是东欧的“雄鹰”部落与太平洋的“鲸鲨”部落,损失尤其惨重。而人类则乘机反攻。2149年年初,欧洲定居点开始收复失地,他们成功攻克“雄鹰”老巢“喀山”,彻底解除了变异者对欧洲大陆的威胁。然后,到了2149年下半年,人类的触手开始伸向非洲大陆。正好,“归蝶”部落与“巨象”部落自相残杀,结果被人类渔翁得利。非洲彻底沦陷。自此,六大变异者部落,只剩下东方的“苍龙”和太平洋的“鲸鲨”。而“苍龙”和“鲸鲨”都在之前的战争中遭受重创,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战争的形势已经呈现一面倒。

或许不是的。

诚然,人类现在的形势一片大好。但在人类内部,矛盾却已经逐渐激化。海上定居点一役,北美定居点已经和自己的人类同胞彻底决裂。但另一方面,靠着强大的实力,他们就算闭关自守,也足以立于不败之地;东方定居点和欧洲定居点则采取了完全不同的行动。欧洲定居点领袖萨迪克刚愎自用,野心勃勃,他急切的想要依靠武力摆脱北美定居点对人类世界的影响;而东方定居点则因为与“苍龙”的战争,民困国乏。他们急需外界的帮助。但无论是背叛的北美定居点,还是会在友军头顶乱扔核弹的欧洲定居点,都不值得信任。但他们也不得不做出抉择。因为,没有人能够独自面对这黑暗的时代。没有任何人。

而这个答案,马上就会揭晓。

**************************

公元2149年10月4日,上午。东方定居点。

林中和站在窗前,他望着外面昏暗的天色。最近几天,东方定居点的上空一直下着小雨。那淅淅沥沥的雨滴,就好像一阵又一阵的乡愁,笼罩在所有人心头。距离苏定一行人前往非洲,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但到现在为止,林中和还没有得到任何情报。他只能每天每天的站在窗前,一边等待,一边看着这永久不变的天色。

也许,马上就要回来了吧。

林中和双目凝重,他突然感到有些疲惫。林中和颤颤巍巍地坐下。他是东方定居点最高主席团的名誉主席。虽然挂着“名誉”两字,但实际上,他就是东方最高的统治者。林中和统领东方定居点已经有二十余年。他最初是军人,之后再步入政界。而在他领导东方期间,曾经做出过无数的抉择。其中有的正确,有的错误,比如三年前与“苍龙”部落的一战,他就曾经发生误判,不仅战场失利,连最强的制裁者和黑色战士都扔了进去。只是因为一个小鬼的存在。

那个“红瞳死神”。

林中和眉头锁紧。只是一想起“红瞳死神”这个名字,他的心中就不由得冒火。林中和是看着星月和焰雪长大的。过去,星月和焰雪都是“超人小队”的一员。林中和也将两人视为东方定居点的未来,并悉心培养。但事与愿违,尘空的背叛,让“超人”小队四分五裂。林中和授意社会管理局保住星月和焰雪的性命,他还将星月作为内应,派往遥远的“苍龙”部落。然而,星月却是恩将仇报,他背叛人类,沦为双面间谍。正是因为他提供的情报,变异者才会如此轻松地通过西长城,直捣巫山要塞。也由于他的关系,焰雪的地位变得极为微妙,这种微妙也直接引起社会管理局与军方的内斗。涨渡湖一战,焰雪“香消玉殒”,军方也遭到重创。东方定居点最后的力量也消失殆尽。此后,他们只能龟缩在城墙之后,等待着注定的命运。

都是因为他。

林中和心中恨恨,但他也很清楚,自己其实并没有指责星月的资格。“红瞳死神”并不是人类,甚至,他有足够多的理由来憎恨人类。哪怕他现在出现这里,要将自己杀死,自己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无论如何,“红瞳死神”现在是东方定居点的头号敌人,这是毋庸置疑的现实。所以自己才会派人前往非洲,所以自己才会违背原则,与北美定居点联手,只为了杀了那个孩子。

但是,这却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

……

林中和闭目养神。或许是年岁已高的关系,他已经很难长时间保持注意力。时钟“咔嚓咔嚓”地前进。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突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是谁?”

“是周长仁局长。”卫兵说道。林中和微微点头。

“让他进来。”

……一片寂静。片刻之后,周长仁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他是东方定居点社会管理局局长,也是东方现在的第二号人物。但即使如此,在林中和面前,他也是战战兢兢。林中和微闭双眼。

“周长仁,有坏消息吗?”

“阁下,您真是未卜先知。欧洲定居点的情报网刚刚发来急电。‘归蝶’和‘巨象’已经覆灭。非洲的陨石碎片已经被北美定居点回收。”

“还有呢?”

“非洲小队还处于失联状态。根据收集到情报,现在确认死亡的,只有王立诚少尉。贺峰国和洪硕两位少尉则是下落不明。他们两人很有可能都已经战死。另外,苏定中校可能也已经去世,但还没有确切的证据。”

“……”林中和微微睁眼,他想要起身,但身体却是颤抖个不停。周长仁急忙扶住老人。他惊讶地感到老人的手心无比冰冷。

“苏定死了,苏定死了……那黑刀呢,龙型雕文呢?”

“不知道。暂时没有更多的情报。按照道理,如果苏定真的遇到不测,纳达应该是下一位的继承者。但战场上风云变幻,我们也很难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且到现在为止,我们也不知道纳达的下落。她,还有她那只变异者宠物,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那就找到他们,现在,立刻!!!!”林中和猛地大吼。他响亮的声音让外面的卫兵都吓了一跳。但下一刻,他的音量又立刻低沉下来。林中和声音含糊,他好像是陷入昏迷状态,说着让人难以理解的胡话。

“周长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他们,一定要找到‘哈米吉多顿’的碎片。这是东方定居点的王牌,是我们最后的希望,绝对不能丢失,不能……”

“我知道,我会尽力而为。”周长仁回答。林中和轻轻舒气。他重新闭上眼睛。“周长仁,那两个孩子……”

“那两个孩子……您是说星月和焰雪?”周长仁反问道。林中和没有回答。他似乎是难以启齿。周长仁继续说道。“关于星月和焰雪,北美那边的情报比较混乱。但我倒是听到一个说法,乔-福克斯已经死了。”

“福克斯?‘火狐’?我记得他是和‘红瞳死神’一起行动。”

“没错,我还会继续进行调查。一旦有消息,就会立刻向您回报。”

“你觉得他们已经死了吗?”

“不知道。我还不能确定。”

“那你觉得,他们还怨恨着我吗?”

“……”

“周长仁,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战争结束,他们重新回到东方,他们还有可能原谅我吗?”

“阁下,恕我难以回答。不过,以我对星月和焰雪的了解。他们并不会将您背叛的事情看得那么重,他们真正追求的东西,也与仇恨无关。”

“是吗,那就太好了。但是也未必能看得到那一天了。周长仁,你应该理解我,很多时候,我都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也不想看到现在这样的结局。但是,我……”

林中和声音颤抖。他又进入到自怨自艾的状态中。周长仁心中摇头。他致礼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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