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2148年6月27日,深夜。巴塞罗那定居点。
风声,萧瑟的风声。
冰冷,如同铁幕一般的黑夜。
零星的雨点扑面袭来,周围还是一片黑暗,但天顶却有隐隐的光亮。乔-福克斯勉力抬头。但下一刻,他却是大吃一惊。高耸群山,遍地旷野,不知什么时候,自己已经从地底来到地上数百米的高处。这里是巴塞罗那地表导航塔的顶端。而空中的闪光,正是指示灯的光亮。
到底是怎么回事?福克斯瞠目结舌。他记得自己是被一阵旋风刮上来的,那么星月……星月?
福克斯左右环顾,他发现自己只有一个人。福克斯大声呼喊星月的名字,但他只听到自己的声音被狂风吞没。
“不用再叫了,‘火狐’。那个小鬼已经死了。他已经掉落万丈深渊,再也回不来了。我已经杀了他。”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他站在栏杆上。那沉静的面容,就和15年前一样,优雅,冷静,却又残酷无情。一块绿色的石头漂浮在他赤裸的胸口,那正是哈米吉多顿陨石的碎片。
福克斯开始后退,他靠在栏杆上,对面的男人面带微笑。
“福克斯,你的记忆力真的变差了。不仅记不得我的声音,现在竟然连我的样貌都忘记了。难道说,我就真的那么平凡,让你一点印象都没有留下。”
“……狼。”
福克斯吞咽口水。他的声音低沉得就像蚊子叫。对方面带微笑。那正是那位十五年前,以一己之力挑战全人类的高阶变异者。他原本应该已经躺在地狱之中,但现在却又出现在这个地方。之前,正是他亲手杀死了林浩,然后又将星月打下无底的深渊。
福克斯大口喘息。他把手放到背后。狼注意到了“火狐”的动作。“福克斯,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应该知道,在这里与我交战,会是怎样一个下场。”
“……为什么你还活着。”
“为什么我还活着……你们人类还真是一模一样。当年林浩也说过一样的话。”
“你对林浩做了什么。”福克斯提高语调。他的眼中爆发出怒火。狼走到高台边缘。他的长发在夜风中回荡。无尽的黑幕蔓延开来,那黯淡的星光,仿佛要被黑暗吞噬。
“我没对林浩做什么。我只是赐予他力量。”
“力量?”
“他已经不是制裁者了。十五年前,我曾经对制裁者进行过研究。对于人类而言,想要成为制裁者,有两个先决条件。第一,必须拥有‘哈米吉多顿’陨星的碎片;第二,必须能熟练使用‘哈米吉多顿’碎片的力量。但现在,林浩的陨石碎片并不在这里,所以他自然也就不是制裁者。”
“这是废话,因为将他的陨石碎片送走的人,就是我。我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就将龙型雕文还给了东方定居点。”
“但是,只要有陨石碎片的力量,就算不是属于自己的陨星碎片,制裁者一样也能施展力量。只是需要付出一些代价,一些小小的代价。”
狼抓住漂浮在空中的绿色石头。他露出狞笑。福克斯拧起眉毛。“原来是这样,原来你就是用力量引诱林浩上钩。最后导致他身体发生异变。是不是这样。”
狼微笑点头。而福克斯则是握紧拳头,他恨不得立刻冲上去给对方一拳。但他却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狼面带笑意。
“福克斯,果然,你很强。你知道自己的极限。既然我能将陨石碎片的力量分给林浩,这也证明了我已经能够完全使用‘哈米吉多顿’,在这种情况下,你不可能赢得了我。所以你才没有轻举妄动。我并不讨厌这样的人。”
“……狼,你到底想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把十五年前没有做完的事情重新再来一遍。”
“你还想杀死所有的人类吗?”
“如果他们没有活着的价值,那自然就应该死。这一点,人类也好,变异者也罢,都是一样的。福克斯,你如果想阻止我,那就只有现在了。”
“……”福克斯咬牙切齿。但他并没有动作。两人静静对峙。片刻之后,狼突然哈哈大笑。
“不要惊慌嘛,福克斯,我没有在这里与你交战的意思。你是一个优秀的人才,我可不希望你在这里白白送死……福克斯,你尽管逃命去吧。我不会追的。这会是我们两个最后一次见面,当然,如果你未来获得了力量,想要重新向我挑战,那又另当别论……到那个时候,也就是你真正的死期。”
狼目光炯炯。福克斯吞咽口水。他的双脚不住颤抖。狼轻蔑一笑。他纵身跃下。黑夜蹉跎,时光流逝,福克斯默然伫立。他就好像一尊静止的雕像一样。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突然反应过来,“扑通”跪倒在地。
那种眼神,那种眼神,自己竟然退缩了,在变异者面前退缩了。就和十五年前一样,这样的话,自己活过的这十五年,到底又有什么意义呢?
难道,这十五年来,我就真的一点进步都没有吗?
“可恶!!!”
“火狐”破口大骂,他脑门上的汗珠就如雨点般流下。周围的空气依旧宁静,但在不远的地方,微微的冲击感却是隐隐传来。福克斯弯下腰。在这个距离地表近百米高的地方,他仿佛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
到底是怎么回事。这是在战斗?狼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他说他要完成十五年前没有完成的事情……难道!?
福克斯猛地怔住,他终于想到,艾萨里克率领的移民队伍就在距离巴塞罗那定居点不足十公里的地方。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防备,如果他们被狼发现的话……
福克斯紧咬牙关。他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前往救援。但他的双腿却留在原地,一动都动不了。“火狐”捂住胸口,他可以感受到心脏的颤抖。
是啊,也许自己真的只是白痴,也许按照狼所说的,自己本可以轻而易举地逃走。但如果自己现在真的就这样逃走,那自己也会像当年的林浩一样,永远回不回来了。
但这又有谁知道结果呢。
谁知道。
福克斯深深呼吸。他终于恢复正常。“火狐”看着身下,在自己刚刚上来的地方,幽邃的坑道深不见底。
星月,那个家伙真的死了吗?福克斯心中暗想。从常理上来看的确如此。自己亲眼看到他的胸口被刺穿。但不知为什么,福克斯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但现在也不是犹豫的时候。“火狐”跺了跺脚,他跃向无尽的深空。狂风大作,黑夜朦胧,那飞速翻滚的薄云,就仿佛淌淌的流水,一刻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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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时,地底,五百米深处。
雨,漫天的雨。
血,浓浓的红色,与雨水相溶在一起,越冲越淡。
熟悉的怀抱,渐渐冷却的温度,永远回不来的笑容。
少年拥抱住女孩,女孩还在微笑。她的笑容如此温暖,如此动人,但少年的视线却是无比模糊,就好像蒙着一层雾一般。
这里是哪里?是东方定居点?是过去?是我的思潮深处?还是……
地狱?
不是的哟,星月。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传来。少年猛地抬头。他看到模糊的影子站在自己身前。
“焰雪!!!”少年慌忙起身。他仿佛是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希望。但这个影子却飘飘忽忽,怎么都抓不住。少年不禁急躁。他纵身一跃,想要将对方一把扑倒。
但是,什么都没有。
少年重重摔倒。他痛得哇哇大叫。在这个时候,他仿佛就像是回到了婴儿时代,无助,恐惧,却又无比期待温暖。
你想要睡觉吗?美丽的声音再度响起。少年欣喜若狂,他赶紧伸出手。但对方却将少年推开。
不行啊,星月,现在还不是你睡着的时候。我还在等着你,但并不是在这里,并不是在过去,而是在未来,充满希望的未来。所以,你还不能放弃,你还有必须要做的事。
“但是,我……”
醒来吧,醒来吧,星月。是时候了。
虚幻的声音渐渐远去。少年哭喊着,悲嚎着,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变冷。疼痛与疲倦涌上脑海,那心中的寒意,仿佛回归现实。
……
“焰雪……”青年嘴唇挪动。他正一点点恢复意识。轻轻的触碰传过手心,星月摇晃脑袋。
不要了,让我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就好。
焰雪?
星月艰难地睁开眼睛。他感觉有什么东西正舔着自己的右手。星月扭头望去,下一刻,一双蓝黄双色的眼睛已经直挺挺地对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