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西斯弗克，让士兵们退下去，各位高阶变异者也是一样，没有必要剑拔弩张的。”
莫里斯大声说道。他的声音尖锐而洪亮。没人回答。莫里斯又道。“我是说真的。这一次来，我不想与任何人开战。尘空，焰雪，你们先收起武器，暂时不会有事的。”
焰雪不动声色。她只是按住剑柄。尘空努了努嘴巴。他也收回青钢，只是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莫里斯说道。
“各位，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已经给出了诚意。所以我也希望你们也给出诚意。在这里战斗，对事态没有任何帮助。”
……还是沉默。雨声震天，所有人都是一动不动，他们仿佛着魔了一般。就连变异者都是一样。纳达看向一旁的斯蒂尔。变异者少年已经夹起尾巴。他飕飕发抖。这半是因为雨水冰冷，半是因为恐惧。福克斯拔出手枪，他想要射击。但莫里斯只是目光一撇。
“不要乱动，‘火狐’。我说过，没有必要剑拔弩张的。”
“……”
“福克斯，你曾经是我的部下呢。即使在北美定居点漫长的历史中。你也是最优秀的制裁者之一。但你却在涨渡湖之战后选择了背叛，背叛北美定居点，也背叛我们昔日的梦想。其实，我也想问问你到底是为什么。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福克斯眉头紧锁，他手指颤抖。但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有开枪。福克斯问道。
“莫里斯，你到底在打算什么算盘。”
“就如焰雪所说，我们是为了人类的未来。”
“我不相信你。两年前涨渡湖之战前，你就曾经让尘空，就是你现在的护卫，秘密抵达东方定居点。参与了东方定居点内部内斗，”苏定和林悠都是抖了抖脸肉。“当时，尘空与我接触，他让我‘不要插手’。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担负了什么任务，但现在想想，我却明白了。他只是为了焰雪而来。对不对？”
“……没错。”
“为什么？”
“因为非她不可。对于我们的计划，她是最重要，也唯一不可取代的棋子。仅此而已。”
莫里斯回望四周，如潮的雨帘倾泻而下，所有人都暂时收声。他们要么紧张，要么震惊，要么悲痛，要么愤怒，还有的人蠢蠢欲动。但莫里斯并不在乎。他大声说道。
“大家，请听我一言。各位变异者也可以听一下。这对你们没有坏处。”龙挥舞的手臂立刻僵住，他原本是打算下令攻击的。莫里斯继续说道。“本来，我们在这里的任务已经完成。应该第一时间撤退。事实上，我也随时可以走。因为只要有尘空和焰雪在，在座各位根本伤害不了我一根汗毛。但我还是愿意暂时留下来。只因为你们都是这个世界的强者。你们有资格知道真相。”
“距离哈米吉多顿陨星的坠落，已经过去130年。这130年的历史，不用我说，你们也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地球环境恶化，人类数量减少，甚至出现了像变异者这样的怪物。当然，我丝毫没有轻视变异者的意思。”莫里斯向变异者微微鞠躬。他毫不顾忌蝶和鲨脸上的怒色。“之后，四大定居点建立，这的确减缓了人口的快速损失。但也只是暂时而已。事实上，人口减少的大势并没有任何改变。自从最后的欧洲定居点建立以来，已经过去近80年，在这80年中，全球人口数量依然减少了近三成。这还是在四大定居点内部进行统计的结果。人类整体的颓势并没有丝毫改善。注意，我说的是整体，在这里，我还是将变异者也算在人类当中的。”
“我们变异者才不是人类。”蝶愤怒回应。她的声音尖锐无比。但莫里斯只是轻蔑一笑。
“既然你们并没有遭遇窘境，那你们又为什么要向人类发起战争。”
“这是因为人类是我们的敌人，势同水火。”
“……意识形态，种族主义，而且还是个女的。有理都讲不清。”
“你说什么！！！”蝶暴怒而起。她差一点就要冲上去了。但看着焰雪冷峻的目光，她却是强行收手。莫里斯对龙说道。“龙，‘苍龙’的领袖，你应该比这个女人更明白现在的状况。根据我们的调查，变异者现在也面临严重的人口停滞。虽说在过去五十年间，你们曾经大幅度向外扩张，但这种扩张最近已经放缓。以至于在伊比利亚会战之后，整整十几年的时间，人类和变异者都是相安无事。当然，这可能是你们在韬光养晦。但我更倾向于认为，这是你们在无奈之下被迫采取的行动。因为你们当时的资源已经没法再支撑起一场全面战争；而现在，你们主动发起攻击，也是出于同样的原因。因为资源的缺乏已经到达一个限度。所以你们才被逼无奈，用对外战争来转移内部矛盾。我说的对不对？”
龙还是没有说话，但他的眼中却显出怒火。莫里斯面带笑意。“果然是这样呢。我们的推算并没有错。变异者也遇到了危机。但这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预料之中？”龙挑起眉毛。他突然有了一点兴趣。莫里斯说。
“没错，预料之中。从130年前，‘哈米吉多顿’碎片掉落的那一刻起，北美定居点的智者们就已经预料到了现在的状况。而为了拯救人类，我们准备了一整套方案。这个计划在100年前正式开始，经过近百年的发展，终于进展到了现在这个程度。在北美，我们称之为‘二次进化’计划。这个计划的核心就在于‘哈米吉多顿’。人类的危机是因为‘哈米吉多顿’陨石的坠落，而要解决这次危机，就必须依靠陨石碎片的力量。四大定居点的建立，变异者的诞生，这都是陨石力量的具体体现。虽说变异者给人类造成了很大的危害，但有些研究者也认为，这也是人类这个种族继续生存下去的另外一种形式。从这个角度而言，这同样是哈米吉多顿陨石给予我们的恩赐。”
“一派胡言！！！”西斯弗克怒斥。莫里斯耸耸肩膀。
“也许吧，我也不是太认同这种说法。我不认为变异者算是人类，我想变异者自己也是一样。但这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人类如果想要生存下去，就必须依靠哈米吉多顿碎片的这个事实。为了达到目标，自从130年前以来，北美定居点就聚集了全世界最优秀的科学家。其中包括物理学家，化学家，生物学家，医学家，地理学家，甚至经济学家，哲学家，历史学家，他们对这枚陨石，以及这枚陨石将会造成的影响进行了推演。具体的研究过程我并不了解，因为当中充斥着太多的科学术语。但就结果而言，这份研究报告成功预估了人类在大灾变之后100年的生存状态。包括最初的气温变低，资源匮乏；到之后的辐射病和大量人口死亡。再到人类自我封锁，建立超大型定居点，人口损失放缓；以及最后，人类濒临绝境。最终摆脱不了灭绝的命运。而这正是我们现在所遭遇的状况。而能够挽救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制裁者。”
“很多人可能认为，制裁者是人类制造出来对抗变异者的战士。但事实上，当第一批制裁者被派上战场的时候，变异者根本还形不成威胁。制裁者被制造出来的初衷，是以人肉之躯，控制哈米吉多顿的碎片。当然，其中也经历了很多波折。首先，以一般人的身体，不可能承受陨石碎片的力量。为了让人类能在陨石辐射的腐蚀下多幸存一会儿，我们的科学家尝试了许许多多办法。包括食物调整，训练，以及基因调整，但绝大多数都是以失败告终。人类这个物种，已经在安逸的环境下生活了太久太久，以至于一点点外界的刺激都足以将这个弱小的肉体摧毁，尤其是大脑部分。在试验过程中，许许多多的生命就此逝去，也诞生了很多不必要的废品。不过却也诞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副产品。这就是高阶变异者。”
“不要惊讶，龙。变异者的诞生的确是纯自然的产物。但最初的高阶变异者却是出现在北美。一开始的时候，我们的科学家都对这种新型生物十分兴奋。他们认为自己已经达到了目标。但很快他们就意识到情况不对。高阶变异者虽然力量强大，智力超群，但他们的情绪稳定性很差，服从性也是个问题。再者，高阶变异者在制造上并没有重复性。有的时候，上万个试验品中能有一个成为高阶变异者已经算是不错。更别说这样一个产品有时还根本不好用。到最后，科学家们只能放弃这个方案。他们将所有的高阶变异者统统处理掉。但在途中又发生意外，一些高阶变异者从人类的控制下逃离。他们分散到世界各地，并与当地的变异者结合，并衍生出更多的高阶变异者。并最终导致六大变异者部落的兴起。”
“这可能是智者们最失策的一次。他们的确预测到了变异者的诞生。在陨石辐射无限膨胀的时期。难免会出现人类变异的情况。但在他们的预测中，这些变异者因为缺乏智慧，压根掀不起什么风浪。它们或许会在某一段时间内造成恐慌，但只要人类稍微注意，它们就会被彻底歼灭。但高阶变异者的出现却改变这一切。在他们的带领下，变异者族群日渐强大，甚至到了能与人类平起平坐的地步。此后几十年间，双方之间的战争无休无止。”
“毫无疑问，这对‘二次进化’计划是一个决定性的打击。变异者的兴起对于人类整体的幸存没有任何好处。因为无意义的资源将被浪费在战争中，真正有价值的东西反而会被忽视。但人类毕竟是聪慧的。科学家们很快发现，这种状况也有好处。首先，战争会让人类定居点的雏形比预期更早形成；其次，变异者固然是人类的敌人，但它们同样也被视为人类文明的一部分。如果变异者最后获胜，并一点点发展出属于自己的文化，这同样可以看成是人类文明的延续。但很快科学家们就推翻了这个想法。”
“为什么？为什么变异者不可能承担起人类文明的延续。”龙突然打断莫里斯的话。莫里斯面露不快。“龙，这是纯理性的问题。变异者部落中，是由高阶变异者处于主导。而低阶变异者完全处于被压迫的状态，而且还不自知。几十年来，这种状况没有任何变化。这根本谈不上一个‘社会’。”
“但这才叫各司其职。”
“不，当一个社会中，连个体向上的欲望都不存在，那这个社会也就完蛋了。至少我个人肯定不会认同这样的社会。话题扯远了。无论如何，变异者不可能代表真正的人类。而人类本身同样停滞不前。在第一代制裁者的实验失败后，我们的科学家们便开始寻找其他捷径。他们反过来从陨石碎片这边着手，千方百计地削弱陨石碎片的力量。以让它们适合人类使用。而最后得到的成果，就是现代的制裁者。他们的力量要比第一代制裁者弱，但却更容易控制。随着人类与变异者的战争愈演愈烈，制裁者也被分散到各个人类定居点，他们与高阶变异者作战，并立下赫赫功勋。他们成为人类的英雄，传说，活跃在大灾变后的各个历史时期。”
“但这并不是我们想要达到的目标。制裁者们确实可以使用陨石碎片的力量，高阶变异者也可以。但双方使用的力量都是受到限制的。他们也无法真正理解这股力量。人类依然需要‘真正’的制裁者，一个凌驾于高阶变异者与制裁者之上的存在。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北美的科学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但始终无法得到成果。数代人的努力化为乌有。我们甚至都要放弃了。但就在十年前，我们终于发现了一个完美的成品。而这个成品，却是在遥远的东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