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擦亮，城南贫民区中早已动起来，汉子不耐地抱怨声，婆娘大声地叫喊声，小孩子嘈杂地哭闹声，所有这一切就是生活。
许家的门口，传来梆梆的敲门声，还伴随着“开门，开门”的喊叫声。
董江整整一夜未睡，睁着眼睛躺在床上，听到声音，拢好衣服，跑去开门。
“你们是谁……”董江打开门，话还没说完，被人推倒在地。
五个壮汉冲进院子里，董娘子看到没这些人，先把董河和女儿董春关进屋子。
董娘子哀求说：“你们行行好，再给我们几天，我们一定还钱。”
“你前两天就是这样说的，我宽限你两天，现在钱在哪儿呢！”领头人满脸横肉，一把揪住董娘子的衣领，把她推到在地。
董江冲过去，搀扶住娘亲。
进来的四五个人冲进屋子，所有东西都被扔进院子中间。领头男人在院子闲逛，看到董娘子用来浆洗的木盆，一脚踢翻，踩出一个打洞。
董娘子哭得撕心裂肺。董秀才被壮汉驾着扔进院中，董江扶起自己的爹爹让他坐在地上。
董秀才大骂：“有辱斯文，有辱……。”他话还没说完，就不住的咳嗽。
领头的男人嘲笑着说：“什么秀才，还不是穷的要死。我劝你趁早卖儿卖女，早点还钱。要是让我们动手，你的儿子女儿就不知道在什么地方了。”
董秀才喘着粗气，脸涨得通红。
领头的男人看到董娘子泪水涟涟的样子，更开心地说：“你要是还不起钱，把你娘子送去娼户也不错。凭你娘子的姿色，还是能换不少钱。”
董娘子的脸上全是恐惧，她害怕地抓住身边的丈夫。
董秀才气急攻心，喷出一口鲜血，躺在地上面如白纸。
领头的男人看着情况不好，一群人悄无声息地溜走。
董娘子扑在董秀才的身上，双手想擦去董秀才嘴边的鲜血。董秀才缓过来，睁开眼睛。
董娘子大喊：“江儿，快去叫大夫。”
董秀才使尽全身力气抓住董江的手，想要擦去董娘子脸上的泪水。他的手伸到一半，董娘子就已经抓住他的说，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我对不住你，你跟着我受苦了。”
董娘子不停地摇头。
董秀才看向自己的儿子，盯着他，说：“不许入赘。”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自己的儿子。
董江说：“我不会入赘。”话音刚落，他就感受到爹的手失去力气。
董秀才走了，伴随着妻子儿女的哭声，带着自己不甘的人生，留着大笔的欠债。
董江在街边走着，想去找同窗，他需要钱去操办丧事，还要五十两银子去还债。这么一大笔钱谁能借给他，他又要靠什么去还债。
董江厚着脸皮，强撑着，敲响许家的门。
许家的下人打开门，看见是董江，随意地说：“我们少爷不在，出门了。”
“能不能……。”董江话还没说完，大门在他的面前关上。
董江小声说：“告诉你们少爷，我想借点钱。”他看着面前漆黑的木门，笑笑。
林老爷听到董秀才去世的消息，脸上忍不住笑意，吩咐管家，“把这件事透给小姐。”
第二天，林子宜坐在花园的凉亭中，手里拿着针，认真做着绣活。绣花是需要专心的事情，对她来说更是打发时间的好东西。
春草小跑进来，压低声音说：“小姐，董秀才的爹被追债的人给逼死了。”
林子宜扔下手中的秀活，急急地问：“你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春草看看四周没有人，才放开声音说：“我是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的，老爷上次去董家商议提亲的事宜。”
林子宜狠狠瞪了春草一眼。
春草赶紧接着说：“小姐让我没事多打听董家的消息。小厮说董家借了高利贷，被追债的人逼上门，活生生气死了董秀才。这事南州城都传遍了。董秀才还放在家里，没有下葬。”
“那官府怎么处置呀！高利贷可是犯法的。”林子宜很是担心董家以后的生活。
她的小姐根本不知道生活，春草解释说：“小姐，放高利贷的和官府都是一伙。再说董秀才是被气死，不是被打死。就算是被打死，那些放高利贷都不有事。”
林子宜一掌拍在身边的石桌上，说：“这世道怎么能这样，还让不让他们活下去。”
“小姐，董家最好赶紧把高利贷还上，不然他们家的下场会更惨。”春草也没什么不好开口的，“小姐，我家就是欠了高利贷，追债的人逼到门上。我爹娘为了还钱，卖了家里的田地，我和两个妹妹。”
林子宜拉着春草的手，问：“没事，都过去了。”
春草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感叹：“我命好遇到小姐，没受什么苦，锦衣玉食过得比家里好多了。小姐还是想办法，帮帮董公子。”
董家现在最缺的是钱，林子宜别的没有银两最多，她一年的压岁钱加上月例有多少呀！林子宜问：“春草，我有多少银子。”
春草在心里默默算一下，报“五两”。
“五两。”林子宜大吃一惊，“我怎么只有这一点。”
春草开始算钱，“小姐的月例五两压岁钱一百两。小姐每月要买好几本书，月例全花在这上面。小姐偶尔买些字画点心脂粉，孝敬老爷夫人。”
“停，我知道。我不是有好多金手镯，去找出来。”
春草提醒，“小姐，你前几天把所有的不用的首饰，都拿到金银铺子里，重新打首饰。”
林子宜咬咬牙，说：“去把那套我喜欢的珍珠头面拿出来。”
那套珍珠头面，珍珠圆润，大小均匀，算得上难得。春草很心疼，说：“那套头面最少值二三百两，董家应该用不了那么多，小姐换件别的吧。”
“没事，多点好，董家还要办丧事。”林子宜心里在滴血，还是拒绝了，“你再去挑两件不起眼的东西，放在一起送去董家。”
林子宜想想，说：“你亲自去送，交给董公子。不要让府里的人知道，我会吩咐说你是去帮我买脂粉。”
春草从没干过私自夹带，出府的时候，心砰砰乱跳。但不同往日，门房的人很忙，随意翻检一下，就把春草放出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