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从四德，礼义廉耻，女儿自小牢记在心，不敢忘怀。”林子宜顶着红肿的脸颊，“爹爹之命女儿不敢违抗。若爹爹执意要让女儿与夫君和离，女儿不愿一女侍二夫，愿以死明志。”
“好，我的好女儿真是长大了。”林老爷越发恼怒。
林子宜双膝跪地，哀求道：“爹爹，就当为我未出世的弟弟行善积德。爹爹让我夫君远赴万里之外，生死无定。若夫君客死异乡，子宜愿为他守节三年。若夫君平安归来，还望爹爹成全我们夫妻二人。”
“你这是在和我赌。你可知赌输之后，你要背上寡妇的名声，再嫁之人也会不堪入目。”
“女儿愿意。”林子宜叩首三下，额头红肿。
林老爷转身，不愿看到女儿凄惨的模样，转身说：“罢了，你若愿意便随你去吧！”
林老爷一甩衣袖，走出书房。
林子宜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这是她第一次违抗爹爹的意思。她凭借一腔孤勇而来，她成功了，却心痛难耐无边忧虑。
南州城府衙之中，一位身着蓝色官服的年轻男子，专注看着董江在契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董江一气呵成，搁下毛笔。
年轻官员大声说：“好，少年志在四方，他日必成大器。”
“不敢当。”董江拱手表谢。
林老爷上前一步，说：“小婿，年少轻狂，当不得如此盛赞。”
“鄙人说来惭愧，在此招募不到足够的人数，不日将前往广东。”年轻官员对首位应征的人还是很关切，“此行招募不顺，大约只能中秋之后出发。还望董秀才坐好准备。”
“多谢提点。”
年轻官员看纸上墨迹已干，拿起契书交给董江，说：“务必收好。”
这一张薄薄的契书，董江的命运就系于一纸之上。他将契书叠好，放在衣袖之中。和林老爷一道拱手送走官员。
回林府的马车上，林老爷看着董江如玉的脸庞，心中越发的厌恶。就是这张面皮骗了自己乖巧的女儿，惹得女儿违逆自已。
他能骗得了女儿，却骗不了自己。
董江和林老爷坐在一辆车中，自觉无比尴尬。
林老爷先开口说：“子宜跪在我面前恳求我不要让你们夫妻和离。”
董江心紧紧提起来，他自问是不不愿和娘子和离，能不和离自然是好的。
“我儿情真意切，我也不愿强逼我儿，伤了父女和气。”林老爷心不甘情不愿地说。
“小婿受之有愧。”董江行拱手大礼。
林老爷端坐生受，冷着脸说：“你若是不愿，就去与我那女儿说清楚。”
“小婿早与子宜恳切长谈，言明不愿耽误子宜前程。可子宜实在不愿，小婿也不好强逼。”
董江的话全是实情，可听在林老爷的耳朵里，却是董江在炫耀他对女儿的掌控。林老爷从未如此丢脸，也恼恨那被男人迷晕头的女儿。
他含恨开口说：“子宜的身子经不起折腾。你将和离书留给我，等到子宜松口，我自会让她签下和离书。”
林老爷说出这番话，董江又酸又痛，他嘴上却说：“小婿不会耽误子宜的花期，我娘亲弟妹还望爹爹多加照顾。”
“这是自然。”
董江还是涉世未深，他根本不知道林老爷的为人。他远赴他乡还留下和离书，打完自己手中所有的底牌，他还拿什么去牵制林老爷。相信一个人的人品，远不如相信利益来得可靠。
屋外一树繁花，屋内董江干坐在椅上，手中的笔拿起又放下。
林子宜站在窗外，细细看着董江瘦削的身影，棱角分明的眉眼。十几日不见，眼前的人让她觉得陌生。
董江的身边笼罩着忧郁。
林子宜轻咳一声，打断董江的沉思。
“木华，你的身子可好。”
董江贪婪扫视着林子宜的身影，娘子卧床多日身形单薄不少，面色苍白没有往日的鲜活。
林子宜反问：“你何时出发。”
“你怎么知道。”董江反问。
“你违抗不了我爹爹。”
董江没有说话，走到林子宜身边，递给她一张契书，说：“这是我去美利坚的契书。我娘亲远在京城，只能交给你保管。若我死在他乡，可凭此契书前往官府，领取我的遗体。”
“我不要。”林子宜听完，将接过的契书扔在地上，说：“我和爹爹说好了，我会等你回来。”
董江承受不住林子宜的情真意切，侧过头说：“若你不要，那就麻烦你将此契书托人交给我的娘亲。”
林子宜颤抖着手捡起地上的契书，问：“你知道吗？我在爹爹面前说，若你不在，我会为你守节三年。可我心中早已下定决心，若你不在，我绝不苟活。”
董江从未想过这个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娘子如此刚烈，他愿尽所有的努力去阻止。
“木华，你现在还小。世事无绝对，你千万不要去做傻事。”
林子宜不停摇头拒绝，董江捧住林子宜的脸，强迫她正视自己。
“木华，我们成婚不足三月。我对你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你有疼爱你的爹爹娘亲，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
董江左手拉住林子宜，来到书桌前，右手提笔写下和离书。
林子宜哀求说：“你不要写，我不会要的。”
和离书转瞬写好，董江抓起和离书塞进林子宜的手中，“木华，你拿好。你愿意做什么都可以。我们都不逼你，可是你要好好想清楚。”
林子宜推拒着，手紧紧握成拳，说：“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回到从前。”
“木华。”董江大喊：“不要去想那些不可能的事情，抓住你能抓住的。我不是你能抓住的。契书已经写下，我没有回头路。和离，非你我所愿，但这是对你我最好的。”
“我不想听。”
林子宜竭力否认一切。
董江却不给她这个机会，说：“待我走后，和离也罢，等待也罢，什么都随你，只要你愿意。”
林子宜扑进董江的怀中，她知道自己的无能为力，只能在董江的怀中寻求安慰。
董江抚着林子宜的背，说：“我走之后，你自己照顾好自己。夫人不是你的亲娘，六姨娘也不是好相与的。你自己明哲保身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