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
林子宜半靠在榻上，闭眼休息，中午的阳光照在腿上，身子暖乎乎的，舒服极了。
春草小声唤着，林子宜睁开眼睛，带着还未睡醒的沙哑，问：“怎么了？”
春草递来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说：“小姐，你看看就知道了。”
四个丫鬟排成一排，手里捧着不小的木盒。春草把盒子打开，珠光宝气的晃得林子宜眼花。
林子宜看到这些东西，只觉得可笑。
春草捧上来一个稍小的盒子，放在林子宜手边，说：“这盒是夫人送来的东西，另外三盒是老爷送来的。”
娘亲送的，林子宜拿出一支錾银金钏，上面的花纹精致大气，没有新金器的闪亮，是一见老东西。林子宜这几年都是靠着林夫人的赠送，才勉强维持着大家小姐的脸面。
林子宜走到那几个盒子前面，看着金光闪闪的首饰。她爹真是十年如一日，拿钱砸人。盖上盒子，“收进柜子里，好好收着。”
丫鬟放下木盒退出去，林子宜从林夫人送来的盒子里拣出一支翠玉镯套在手上。
“我们去娘亲哪里？”林子宜手上好久都没有东西，一时间很不习惯手上沉甸甸的，“好久不戴这些东西，戴上真是累赘。”
“小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穷人家哪来这些东西。”这几年间主仆二人相伴相依，春草更加沉稳，和林子宜说话也更随意。
“那倒是。”林子宜摸着翠玉温凉的质地，说“我在想活在世上，各人总有各人的难处。穷了为银子发愁。有了银子，又在为一些人发愁。”
春草走在林子宜身后，撑起一把油纸伞，生怕太阳晒得小姐不舒服。
林子宜右手拿着团扇，一路缓步前行。远远看见几个婆子跪在主院门口，走近了，林子宜才发现是府里最有脸面的婆子们。
这些婆子每日在六姨娘面前奉承讨好，对林夫人林子宜早就没有一丝敬畏之意，也没了自己身为奴仆的本分。
“小姐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把老骨头。”一个婆子满脸老泪纵横，可惜那些不多的眼泪都卡在眼角脸上的褶子里，实在让人恶心。
“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各位平日善事怕是做得太少。”
跪着的婆子都克扣过林子宜的东西，听完自然知道林子宜还没忘这些事，当即有两个婆子晕了过去。
林子宜没有以前的善心，只说：“弄醒了，继续跪着。”
主院是林府最宽敞气派的院子，最重要的是院中放着一口极为难得的雕花大缸，缸中养着两位红色锦鲤。
林夫人坐在屋檐下，手中拿着一卷经书。
“女儿给娘亲问安。”
“赶快过来。”林夫人表情没变，语气却柔和不少。
林子宜接过林夫人手中的经书，说：“女儿为娘亲读吧！”
林夫人轻揉两边的额角，说：“不急，看了一会，我就乏了。你说说，门口的婆子怎么处置。”
“这就看娘亲想如何了？”林子宜淡然一笑，“娘亲是想让这府里变个天还是想让大家相安无事。”
林夫人欣慰地看着林子宜，说：“你终于长大了。以前的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只能教你规矩，这几年你的日子不好过，终是明白人心险恶。”
“子宜以前只是自诩聪明，娘亲的良言都只当做耳旁风。”林子宜仿佛说的不是自己。
林夫人看见林子宜手上的玉镯，叹息说：“这些事情都不是你我所愿，但对你来说，终归是好事。东翰如今只是高中，宦海沉浮，还不知以后会如何。”
“娘亲的意思是轻轻放下。”
林夫人笑着说：“轻轻放下，那些人该以为我老了不中用了。”
林子宜领会林夫人的意思，“拿住这几个人的错处，好好处置。”
“那我要是想变个天，该如何处置。”林夫人转头问。
林子宜没有犹豫，“将六姨娘困死在院子里。”
“子宜你还是心软。”林夫人指点，“六姨娘在府里的靠山从来不是老爷。只要靠山还在，她就有翻身的一日。等到那日，她是不会放过你我。”
林子宜当然明白，要立于不败之地，就要一击即中。打中最关键的要害，可是对一个小孩子下手，她做不出来。
“你是娘亲的女儿，娘亲知道你心软。可是有些人只会拿着你的心软，一刀刺进你的心脏。”
这些都是林夫人的切肤之痛。林子宜无法感同身受，她只能坚持，自己想要坚持的。
林夫人说：“诵经吧！”
林子宜声音清淡，不急不徐，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
林夫人留林子宜在主院用饭，她没有等林老爷的意思，让丫鬟上菜。
“我年纪越大越明白，什么叫从心所欲不逾矩？”林夫人落座，指着林子宜面前的冰糖燕窝，说：“还记得你以前最不喜欢吃的就是它。”
林子宜看着一碗白白的粥水，还是没有胃口不喜欢，“能吃上这个也是要福气的。”
“老爷到！”
丫鬟在外面高声报，林夫人只能携着林子宜到门外迎迎林老爷。
林老爷走进屋里，看见桌上摆好的碗碟，问：“还未到时辰，就要用饭了吗？”
“是妾身一个人惯了，忍不得饿。”林夫人不软不硬地刺。
林老爷讪讪一笑，掩饰尴尬，说：“夫人的身体要紧，何时用饭都可。”
“妾身多谢老爷体恤。”林夫人躬身行礼。
林老爷做什么，在林夫人这里都是不冷不淡。他自觉没意思极了，只想早早走人，“我今日是给夫人送些新出的料子，还有从四川来的黄芪。”
“妾身谢过老爷。”林夫人说话的语调都没有起伏。
林老爷说：“掌柜还在书房等我，你们别送了，先用饭吧！”
林夫人最喜爱嚼着略苦的青菜，在嘴里慢慢嚼着，苦就变成了甜。林子宜也一勺勺喝着冰糖燕窝。
“娘亲如此。”林子宜还是有点担心，林老爷做出什么事。
林夫人咽下口中的青菜，“我如今还有什么可怕的？”
娘亲只是死心了！林子宜知道六姨娘要生产的时候，听说人参能保命。林老爷逼林夫人拿出珍藏的百年人参。那是林夫人找人搜罗好久，给林老爷备着的。只可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