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双眼瞪着站在自己身后的林夫人，如今的林夫人他好像从未见过。
林夫人走到林老爷身边，看着他的眼睛说：“当年老爷怎么对董江的，我们三人都未忘记。子宜想和夫君长长久久，我也盼着子宜好。”
“你盼着子宜好。”林老爷冷笑一声，“你可不是子宜的亲娘。”
一起生活那么久，好歹得有一点夫妻之情吧！林子宜没想到爹这么狠心，直戳林夫人的伤心处。她站起身，以一个成人的姿态站在林老爷面前，“她是养我长大的娘亲。”
林子宜站在林夫人身边，二人相互支持着。
林老爷说一不二几十年，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一起对抗他，“说吧！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林子宜鼓足勇气，看着林老爷的眼睛，说：“女儿自愿分府令居，从此不再过问府内事务。”
“好得很。”他的女儿真是翅膀硬了，林老爷挑拨说：“这是你自己想的，还是你娘亲教你的。”
林子宜丝毫不畏惧，承担下说：“这全是女儿一人所为，与娘亲无关。爹爹不是早就知道，女儿只求，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你居然是一个情种。”林老爷在林子宜身上花过无数的心血，培养她读书识字识人看账。可他从未想过林子宜会长成这样。
“重情重义有什么不好，总好过薄情寡义一世凉薄。”林夫人没有指名道姓，可看着林老爷说。
林老爷被讥诮的眼光看得怒火中烧，他自问从未亏待过林夫人，她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九宝年纪还小，我知道爹爹当我是一个准备。若是九宝不能平安长大，我就要给林府延续子嗣。”
这是明摆的事实，林老爷不说，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林老爷这样不愿意放手，林子宜不得不走出最坏的一步。
林老爷一巴掌扇在林子宜的脸上。
林子宜脸侧向一边，她讥笑着说：“爹爹这是恼羞成怒了。”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个不孝女，那样诅咒你的亲生弟弟。”
林老爷看着林子宜死性不改，内心之中对这个女儿也是失望透顶。
“父慈子孝，我问爹爹一句，这五年六姨娘如何待女儿的，爹爹一点都不知道吗？”林子宜没停，说：“平日六姨娘克扣我衣食，冬日她不给我炭火棉衣皮袄，女儿裹着一床被子和春草抱在一起取暖。这些女儿都不计较。前年秋天，女儿不慎偶感风寒，她不让春草出府问医抓药。若不是娘亲，爹爹恐怕是再也见不到女儿了。”
林老爷没想到六姨娘如此胆大包天，敢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他软下来说：“这些都是爹的不是，可……”
“若不是爹爹允许，谁敢这样对待女儿。若不是爹爹之前的偏听偏信，六姨娘怎么能一手遮天。”林子宜说出压抑在内心的心酸，五年之中她从云端坠落地狱，谁知道她是怎样接受这一切的。
林老爷既恼怒又悔恨，他辩解说：“那几年生意出了问题，爹爹的心思全在生意上面。爹爹对这些事情真的不知道呀！”
眼泪不足以言说林子宜的心伤，可只有眼泪才能发泄出她心中的痛苦。林子宜摇头，她现在没有办法相信爹爹说的任何一句话。
“这些事情你为什么不来告诉我。”林老爷转身把自己的责任全部推卸给林夫人。
“老爷莫不是忘了，当年您害怕我待九宝不好，亲手从我手上夺了管家的权利交给六姨娘。妾身为了自保避居佛堂。”
林夫人笑着提醒林老爷，自作孽不可活。
三个人僵在当成。林子宜捏着手帕，擦干净脸上所有的眼泪，“女儿恳求爹爹成全女儿。”
林老爷转身不愿看到子宜，害怕狠不下那份心，说：“我不会让自己的女儿出府令居。若是你决心离开，就出族。”
出族，没了林氏宗族的庇佑，林子宜就是一个漂泊的浮萍。
林子宜腿一软，林夫人王妈妈两人扶住林子宜。
“爹，您可真狠心呀！”林子宜说得凄凉。
林老爷心中也不平静，还是撑着说：“你自己看吧！爹爹是生你养你，肯定不会害你。”
林子宜挣开搀扶，硬撑着站直，说：“女儿知道爹爹一片爱子之心。”
林子宜跪在地上，头硬生生磕在石板地上，再抬头额头已是一片通红，说：“不孝女林子宜，在此叩谢爹爹的养育之恩。”
林老爷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眼眶通红，他质问：“你宁愿要那个五年不见的夫君，也不愿相信养你长大的爹爹。”
到底谁该值得她信任，在林子宜心中，她真的是谁都不敢相信。爹爹为了弟弟弃她于不顾，夫君五年不见。对于夫君，林子宜心中还有一点期盼，只愿良人一如初见。她不是不知道，可她自己就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前面哪怕是一片火坑，她都要从火中滚过。
“你走吧！”林老爷硬着心肠说：“你带走你的贴身物件，我会安排人护送你去海城。董江会在那里下船，你去那里等他。”
“女儿知道了。”
爹爹还是为自己着想的，可林老爷的下句话打破这种幻想。
“从你出府的那刻起，你就不是林子宜。我会把你和董江的户籍迁出去，从此你就是董林氏。而林府也不再是你的家，是你可以回来的地方。”
林子宜连磕三下，说：“女儿谢谢爹爹仁慈。女儿选的路，无论怎样女儿都会走下去。女儿不会再以林府大小姐自居，也不会说出自己的出身，给南州林氏蒙羞。”
“你知道就好。”
林子宜还跪在地上，林老爷收拾起自己的软弱，大步走出林夫人的主院，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再走进这个地方。
林夫人想扶起跪在地上的林子宜，关切地说：“子宜快起来，你爹就是一时口快。他还是认你这个女儿的。”
林子宜跪在林夫人面前，连磕三头，说：“女儿感谢娘亲的养育之恩，是女儿不孝。伤了爹娘的心。”
“子宜，你不必如此。”林夫人慈爱地说：“娘亲也曾年少痴情过。你若是在外面过的不好，尽管回来。娘亲有你东翰表哥，不怕你爹爹。”
“娘亲。”
林子宜流着眼泪，娘亲的话是她唯一的退路。若是没有这条退路，她只能背水一战，是福是祸全由天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