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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五人节

车城中学跟上庸一中不同,这里汇聚了全市最优秀的学生,很少有“混子”,学习氛围很浓。而我又是在快班,班上的同学更是尖子中的尖子,竞争压力很大,几乎所有人都埋头苦学,连下课也很少有人出去,气氛枯燥又压抑。

身处这种环境,我的性格也变了,不再活泼开朗、幽默聒噪,转而自卑自闭、沉默寡言,甚至有些多愁善感了,课余时间,经常对着窗外发呆,看见南飞的小鸟,便会觉得欣喜,羡慕它的自由自在;看见落下的树叶,便会觉得难过,惋惜它的生命凋零……还会经常觉得自己可怜,中考差一分名落孙山,初恋表白惨遭拒绝,学业不顺,情场失意,实在生无可恋。我的青春,似乎一片昏暗。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我还有四个好朋友,跟他们一起经历的初中三年,大概是我这辈子最辉煌的时候吧!那时,我是班上第一名,所有老师都喜欢我,所有同学都围着我,未来充满希望,每一天都朝气蓬勃、无忧无虑,不像现在这样,在人群中毫不出众,还被心爱的女生拒绝……

我怀念罗哲、江耀、柯琴、宋殊,更怀念初中三年的单纯时光。一切似乎回到了高一上学期,我刚开始写日记的时候,也是这样疯狂怀旧,每天在日记里记下我们共同经历的往事。但是,如今我已经决定不写日记了,那就直接给他们写信吧!现在没人阻碍,我们曾经的约定,终于可以实现了。

我马上给他们一人写了一封信,简要介绍我的现状,然后便是回忆初中生活。很快,罗哲、江耀、柯琴就给我回信了。他们听说我在这里过得很郁闷,安慰我不要着急,慢慢适应,对于我提到的初中往事,他们似乎都没兴趣,而是问我跟乐雅君的关系进展。

我不想提起乐雅君,便固执的讲述初中时光,试图唤醒他们的记忆。一封又一封信,带着我的思念和回忆,从车城中学飞向上庸二中。我不想长大,不想恋爱,只想一辈子生活在松石镇,和他们四个在一起,上山春游野炊,下河摸鱼洗澡,在家喝酒吃饭,出门玩乐逍遥……我们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辈子都不分开!

然而,他们并不跟我一条心,并不像我这样沉迷往事。柯琴只想努力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江耀只想早点毕业,出去工作挣钱;罗哲只想早日忘掉左晓莎,开始一段新的感情;宋殊最过分,他压根就没有给我回信。

我有些失落,他们似乎都长大了,只有我还停在原地,踟蹰不前。我也知道,人不可能一直活在过去,但我希望,在他们关于未来的理想中,有我的位置。我们不只要做三年的好朋友,更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爱情如此多舛,友情一定要圆满!

我对我的友情,还是有信心的。进入车城中学以来,我学习成绩平庸,又不爱跟人说话,在班上毫无存在感。但自从写信以后,班上许多人都开始关注我了,因为我每个周都能收到信,最多时候一周收了三封信,这非常不可思议。在我来之前,班上的信箱几乎就是一个摆设,很少有同学能收到信,而我能这么频繁的收到信件,浪漫到令人羡慕。

每次我收到信时,总有同学感叹:“哇,杨希你又收到信了!”我总是自豪的说:“是啊,我好朋友写的!”我确实有理由自豪,从车城中学到上庸一中,我还没有遇到过像我们五个人这样亲密无间的好朋友,少数人身边能有一两个知己、闺蜜,但像我们这样五个人的小团体,找不到第二个。即使有些同学经常伙在一起,我也断定他们只是“狐朋狗友”,肯定不是我们五个人这样纯真深厚的友情,肯定没有经历过我们那么多丰富多彩的往事。

我坚信,我们五个人的友谊是无与伦比的,我坚信,我这辈子都不会遇到更好的朋友了。可是,按照现在这个趋势,我们五个人的小团体迟早会分崩离析,宋殊已经脱离我们了,我们剩下四个人,共同语言也越来越少。大家处在不同的环境,遇到不同的人,经历不同的事,将来也会走上不同的人生道路,我的心思,他们不一定明白,他们的困扰,我也很难理解。我担心,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和其他庸庸众人一样,沦为普通朋友。

生活需要仪式感,我决定创造一个节日,来巩固我们的友谊,名字就叫《五人节》,至于日期,我本来想把我们的生日相加再除以五,可惜结果不是整数。既然罗哲跟柯琴的生日只隔一天,就直接定在这一天吧:农历六月五日,就是五人节。

五人节,我们五个人的专属节日,一辈子的五个人,五个人的一辈子!

我马上写信,告诉他们我对“五人节”的设想:从今以后,每年的六月五日,无论我们身在何处,都要尽量聚在一起,如果实在不能相聚,也要时刻记着彼此。这一天,要比我们的生日更重要,甚至比过年更重要!

我满怀激情,他们却心不在焉。江耀说“五人节”没必要,以后大家不在一处,不可能每年聚在一起,只要感情好,不用这些虚头巴脑的;柯琴说她现在没心思,她是体育生,既要学习,又要训练,每天都很累;罗哲倒是同意了,但他建议把“五人节”改成“四人节”,因为宋殊跟我们越来越远,已经算不上最好的朋友了。

我有些无奈,罗哲说的没错,宋殊大概真的忘了我们,这么久了,一封信也不回。但“四人节”肯定不行,还“四人帮”呢!我不想放弃宋殊,他还可以抢救一下。我给罗哲回了一封信,但收信人写的是宋殊,让他转交给罗哲,希望他们互相走动。

很快,罗哲又回信了,宋殊确实找了他,但两个人几乎没说什么,仅有的几句话,是问我过得怎么样。这明显是没话找话,我给宋殊写了信的,我什么情况,他心里清楚。但我还是有点欣慰,不枉我一直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

不过从现在起,宋殊被罗哲取代了。自从我转学以来,罗哲给我写信最多,平均每两周一封。我越来越觉得,我跟罗哲的人生轨迹好像:我们同样都喜欢过班花,班花还都是音乐委员,最后同样都因为转学分开了。当然,罗哲比我幸运,左晓莎毕竟曾经答应过他,可我直接就被乐雅君拒绝了……罗哲给我介绍了几首他喜欢的歌,刘德华的《爱你一万年》《缠绵》、刘允乐的《太早》《活该》、TANK的《非你莫属》《专属天使》……我也觉得很好听。

不过,罗哲却说我他最看重的不是我,而是柯琴。有几次赌博他被人下套,连生活费都输光了,是柯琴一再给她钱花,他嫌丢人,所以一直没告诉我们。他说,我们五个人都是他最好的朋友,但他最想报答的是柯琴,有朝一日,等他飞黄腾达了,一定会让柯琴过上衣食无忧的日子。

我觉得好笑,罗哲连生活费都没有,哪来的自信飞黄腾达?还让柯琴衣食无忧,先让自己吃饱饭吧!不过,我也有些高兴,我们五个人之间,就该这样重情重义!

高二上学期,我的学习成绩稳定在班上中等水平,不上不下,我也没有更高的追求了。每天最大的期待,就是能收到他们的信,活在“五人节”的世界里。因为心里有他们,再也没法跟新同学做朋友了,因为跟他们相比,其他人都差的太远。

但尽管如此,我还是跟一些同学混熟了。

第一是郭胜男,作为老同学,无论生活还是学习,她都帮了我很多,我很感激她。

第二是庄玉君,就是我刚转来时,坐在我身后的女生,那时我课程跟不上,又没有同桌,她是离我最近的人,我总习惯问她,甚至对她产生了依赖感。她长得并不漂亮,但也许是因为她名字里也有一个“君”字,我对她有种特别的好感。

第三是孙宇飞,这个也是上庸县人,并且还是乐雅君的初中同学。自从无意中知道这件事后,我便开始接近他,向他打听乐雅君初中的事。后来,我便向他坦白,说了我喜欢乐雅君的事。他夸我有眼光,说即使在车城中学,他也没遇到过比乐雅君更漂亮的女生。

第四是刘仕远,他是我在车城中学的第一个同桌,他成绩不好,但家里条件很好,父母都是车城市的干部。他比我大一岁,但看起来很成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个老师,我们俩性格完全不一样,但他为人豪爽,对我很好,经常给我送点东西。

第五是周爱冯,他是我的寝室长,就睡在我隔壁。车城中学住宿条件很好,八个人的标准间,再也不用两个人挤一张床,不过,男生宿舍“夜聊”的习惯,在哪里都一样。我们俩的床挨着,晚上头顶着头睡,周末经常聊到很晚,他还有一个没插卡的手机,里面下载了很多歌曲,虽然跟我的品位不符,但聊胜于无,我经常跟他一人一个耳机听歌。

第六是高文诗,我们班的语文课代表,一个温婉端庄的女生。严格来说,我跟她并不算熟悉,甚至没说过几句话,只是互相欣赏文笔。那个时候,语文老师要求我们写周记练笔,我不像其他同学应付差事,而是把写日记的激情都投入到周记里,多愁善感,情真意切。周记由语文课代表统一收取,有一次,她悄悄翻看我的周记,正巧被我发现了,她红着脸夸我文笔好。我也挺不好意思的,便让她光明正大的看,反正周记总是要给老师看,也没啥隐私。作为报答,她也把周记给我看,她才是真正的有文采,好多词语、典故我都没听说过。不过,我们之间的交情,也就仅止于此了。

车城中学的生活,跟上庸一中比起来,显得平淡又无聊,我已经习惯了,只有在写《泪满天堂》时,才会努力回忆从前的爱恨情仇,但这仅仅是对夏维菲,对于乐雅君,我还是会刻意回避,实在忍不住时,会跟孙宇飞聊几句,但过后便会后悔不已。

我唯一的精神寄托,便只剩五人节了,可惜他们并不理会我,我只能为自己编织美梦,幻想一个只有我们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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