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苏灵鸢估摸着时辰悄无声息的潜出护国公府,寻着大概方位往一处府邸而去。
苏灵鸢早已摸清了这座府邸的底细,知晓诺大的府院并无下人,因而翻进府邸后大摇大摆的往里走。
约莫走了一柱香的功夫,才走到府中亮着灯的地方,见着光,苏灵鸢悄然收起脚步声,闲庭漫步往里走。
“公子,这是柳大人送过来的。”
听见屋内传出声音,苏灵鸢快速闪身躲到走廊柱子后,正当她准备迈步往前走时,一道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从屋里传出来,“收好。”
虽短短两个字,苏灵鸢却听着这声音颇为耳熟,她仿佛在哪里听过,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听过。
一时好奇,苏灵鸢闪身至窗户旁,微推了推开着的木窗,还未看清人影,那道好听的嗓音又响起,“进来吧。”
虽未道明,但外面就她一个人,苏灵鸢自是知晓屋内的人说的是她。
讪讪的放下刚抬起的手,转至门口后苏灵鸢不假思索的推门进去。
刚迈入左腿,右腿还未抬起,苏灵鸢当即愣在了门口。
“道长?”苏灵鸢惊呼出声,复又摇摇头肯定是自己眼花了,她果断的退出房间关上门,随后一脚将门踢开,入眼的依旧是她熟悉的温润如玉而又冰凉淡漠的脸庞,身上那孤冷出尘的气质一如既往。
这下苏灵鸢肯定了,她既没走错门,里面的人肯定就是她要找的人了,是以苏灵鸢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楚暝,似笑非笑的语气中似有一丝嘲讽,“道长,又见面了。”
今日下午见几位小姑娘对小皇叔上心,她还想着有机会见识一下,千想万想没想到这位小皇叔她竟然见过。
熟悉的道长,熟悉的语气,熟悉的人儿,再次见面,楚暝也有几分诧异,他隐约感觉到门外有人,没想到是这姑娘。
“有事?”楚暝不认为苏灵鸢此时出现在这里是巧合,且前两次见面他分明感觉到这姑娘没有武功,如今他却估不出眼前的丫头武功有多高。
苏灵鸢呡唇笑笑,倏而缓缓开口,“自我介绍下,苏灵鸢。”
苏灵鸢?楚暝从未见过苏灵鸢不假但不代表他没听过这个名字,楚烜的心上人就是苏灵鸢,这件事他早有耳闻,但不知此苏灵鸢是否是他知晓的苏灵鸢,楚暝几不可见的微皱了下眉,问道:“护国公府的苏灵鸢?”
苏灵鸢点点头,楚暝隐瞒身份一事对她来说无关紧要,可有一点她心里不甚舒服,他既不是道长为何没有任何解释?
“楚暝。”楚暝很是简短的介绍自己。
一旁的离殇见此情景,心中明了几分,定是两人从前见过面却不知晓各自的身份,如今见了面,一位是小皇叔,一位是弟媳妇,啊呸,离殇‘啪’抽了自己一个耳刮子,是侄媳妇,这两人的关系还真是说不清道不明啊,反正他只知道,有好戏看就是了。
两人正在对视着,突然听到一声突兀的打脸声,苏灵鸢好笑的转移视线看了眼正在游神的离殇,楚暝则是头也不回的道了句,“出去。”
虽未转头,但离若知晓自家公子是对他跟离殇说的,他正想提醒离殇出去,谁知这人不怕死的出声,“公子,你让谁出去?”
你说平时挺聪明的一人,怎么就在关键时候变笨了呢,离若不想承受他家公子的怒火,直接拽着不死心的离殇使着轻功逃出房间,出去后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离若将离殇拖走后,本就空荡荡的房间瞬间清净了许多,两人相顾无言,房间内安静的可怕,就连窗外的沙沙落叶声苏灵鸢都听的一清二楚。
两人相顾无言,最后却是楚暝开了口,“苏姑娘,有事?”他想了无数个称呼,苏灵鸢?灵鸢?郡主?姑娘?……他觉得还是苏姑娘顺口些。
闻言,那双好看的凤眼中划过一丝笑意,苏灵鸢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走到书桌前递给楚暝。
这是苏灵鸢与太皇太后两人之间的计划,楚暝不愿继承皇位,太皇太后有意让楚烜做皇帝,但楚烜也不愿意,楚暝性子随她,若是逼急了,他真能在远山寺出家,太皇太后没办法,只能逼楚烜,毕竟楚烜那孩子对亲人心善,到底是会答应的。
于是太皇太后就与楚暝商量,皇位楚烜来继承,但楚暝必须入朝辅佐楚烜,毕竟南楚衰落,仅凭楚烜一人力挽狂澜耗时太久,南楚等不起,是以楚暝应了。
而他应了的第一件事就是入朝清官场,做楚烜的后盾。
朝中那些贪官污吏的证据皆出自苏灵鸢之手,她与太皇太后交换的条件便是楚暝清官场时清了十年前的案子,让十年前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还她父母,十万苏家军一个公道。
楚暝拾起桌上黑色封皮的册子,一页一页的翻看着。
关于苏将军夫妇的案子,他听太皇太后说起过,今日上午在皇宫时,皇上提醒过他,他知晓是这个案子,这倒是有趣了。
楚暝看的慢,苏灵鸢也不着急,等着他一页一页翻完。
等楚暝翻完已是一柱香后,他将册子拿在手中,认真的端详着眼前的佳人,尽管瘦的弱不禁风,但她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却没来由的让人不容小觑,明明是一刚及笄的小丫头,身上那股威压让人不寒而栗,上次见她只是伶牙俐齿了些,这次却变了不少,不过她倒是不怕得罪皇上,敢翻十年前的旧案,有意思。
“我若不管呢?”没来由得楚暝想逗逗眼前这位处变不惊的小丫头,他也不知哪来的这种心思,如此想着就如此做了。
苏灵鸢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好看的秀眉微皱了下,不过也是一瞬间,之后半是玩笑半是戏谑道:“道长你若不管,灵鸢自有法子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届时南楚的江山乱了,可不关小女子一两银子的事。”
口气真不小,南楚有他跟楚烜在岂能让他人毁了去,楚暝如此想着,却也未接话。
认真的小皇叔全然忘了,他眼前这小姑娘是楚烜的心上人,苏灵鸢要毁南楚江山,只要不危及百姓,只怕楚烜会递刀吧,还想指望他,到时辛苦的只有您一人而已。
楚暝将册子收好,淡淡开口道:“此案牵连皇上,你打算如何处理?”
苏灵鸢自嘲一笑,方才那话她只是说说而已,若是她要动手早就动了何必让楚暝接手,只是如今能让朝廷查了,她也不能奈皇上何,若是动了皇上,她就是杀了楚烜的爹,尽管楚烜不会怪她,可她自己过不去心中那道坎,而她与楚烜之间便会隔着杀父之仇,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此事日后被他人知晓,以此来挑拨她与楚烜,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人。
“不管皇上,只动与此案有关的官员。”这是苏灵鸢深思熟虑之后的答案。
如此便好,问好一切,两人之间又恢复了寂静,房间内静的可怕,站着的两人各自望着对方不知在思索什么。
一瞬后,苏灵鸢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寂静,“小皇叔,你既不是道长为何不反驳我?”唤惯了道长,小皇叔这个称呼唤起来很是生疏,但一回生二回熟嘛,苏灵鸢如此想着也就唤出了口。
额,楚暝能说自己把苏灵鸢当成了帝都中那些花痴的大家闺秀,为了不给自己添麻烦才不想解释的吗,显然是不能的,楚暝顿时头疼,发觉自己活了二十多年头次遇到难题,皱了皱好看的眉头,楚暝面色平静的回道:“你可以继续唤我道长。”
她要的是一个称呼吗,她要的是一个原因,算了,楚暝看起来似乎不想与她多说什么,而她也不是非知道答案不可,世间事哪里都有为什么?
想通后,苏灵鸢道了声告辞,便瞬间外房间内消失。
离殇一直徘徊在房外,见苏灵鸢离开,立刻推门进去,笑嘻嘻的跑到楚暝身旁,“公子,说说你为何忽悠人家姑娘。”
楚暝认真看着手中的卷宗,连眼神都未施舍给他一个。
离殇不死心,继续追问,“公子,那姑娘是你侄媳妇,对此你有何想法?”
“离若。”楚暝轻唤了声,离若便进了房间,他来不及阻止离殇进来,这才站在门外等候公子吩咐领人,“让他去打扫房间。”既然闲得慌,就给他找点事做。
“府内所有未打扫的房间?”离若得问个明白,毕竟这座亲王府很大,一天下来,他也就打扫了他家公子这一座院落,下午他还在想该不该去雇些人来打扫,如今这不是有了,还省了一笔银子。
得到楚暝的肯定,离若立刻拽着离殇出门,让他去打扫房间。
离殇被离若拽着,哭着喊着冤枉,黑心的公子,幽怨的声音回荡在整个院落里。
连刚出院落门的苏灵鸢都听到了几声喊叫,她脚下一顿,瞬间离开方才站的位置,闪身至一处花丛内。
等眼前一道黑影飘过,苏灵鸢看了黑影去的方向,微笑了笑,皇家暗卫,看来,皇上始终不放心她这位皇弟啊。
苏灵鸢回到灵鸢阁时,紫绫正悠哉的坐在红木椅上等她,见她回来,紫绫立即放下茶杯,委屈着小脸,略带惆怅道:“今儿个可累死奴家了,有些人啊也不知道表示表示。”说完还自顾自的叹了口气,“真是没良心。”
苏灵鸢走过去捏了捏紫绫那十分软滑的小脸,暗叹这手感真是好的不得了,简直软到她心坎里去了。
紫绫一把拍掉她的手,嗔怒道:“姑娘,奴家这是肉。”
苏灵鸢坐到紫绫对面,望着窗外的清冷月光,喃喃自语,“算算日子,他该到北境了吧。”
“切,能不到吗,您将一路上的障碍都拔除的干干净净,再到不了北境就是没本事了。”紫绫没好气的开口。
楚烜与苏灵弈两人去北境又无人知晓,她家姑娘还让漕帮跟玄机阁的人一路上照应着,生怕出了事。
“要奴家说啊,你就是把五皇子保护的太好了。”早些年保护着五皇子不让他知道皇上杀了先皇后,后来不让他知晓太皇太后让他继承皇位,就连苏将军夫妇的案子牵扯到皇上苏灵鸢都不告诉楚烜。
“他不该知道这些的,我只想让他无忧长大罢了。”苏灵鸢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她是被迫着成长,被迫着接受现实,她不想楚烜从小就接受这些,所以才要把楚烜保护好,让他一点一点成长,不要被迫着成长。
紫绫曲手敲敲桌面,语重心长道:“姑娘哎,楚烜是皇子,从小就经历皇室的阴暗,他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好吧。”话落,紫绫又道:“再说了他不坑别人就不错了,别人能坑着他才怪呢。”就比如被楚烜坑了无数次的她,她找谁说理去。
苏灵鸢微微笑笑,不置可否,她知道楚烜不是温良无害的少年郎,他自有他的狠厉,狡猾,心机,手段,但她认识的楚烜是那个阳光的少年郎,他的笑中永远带着干净,尽管是只对她一人,那她也想护楚烜无忧,因为她一直坚信能陪她说一年话的少年一定是个值得她倾心相待之人。
“奴家辛苦了一天为你的情郎拦消息,也没见姑娘你念着我的好啊。”紫绫撅着小嘴为自己愤愤不平。
苏灵鸢拿过茶盏,亲自给紫绫斟了杯茶递给她,有模有样道:“紫绫姑娘辛苦了。”
紫绫不客气的接过茶盏呡了口茶,爽快的道谢,“谢过姑娘。”
“对了姑娘,永宁伯府的二公子混进军队,跟着去了北境。”紫绫想起这个事情就赶紧说给苏灵鸢听,她怕说晚了,苏灵鸢找她单挑,没办法啊,上次关于楚烜的一件事情就是她汇报晚了一天,苏灵鸢就找她单挑,她那水灵灵的小脸蛋硬是背苏灵鸢揍的青紫,自那之后,凡是楚烜的消息她再也不敢耽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