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空珩无奈地摇头:“你真是淘气啊,既然害怕,为什么又要把一大碗药汤灌进她的嘴里?”
苏玫撇撇嘴:“把一大碗药汤灌进她的嘴里,总好过她天天给我吃药汤啊!”
她走到宝扇的尸体前,用脚踢了踢宝扇的头,宝扇的头一歪,一缕黑血从她的唇边流了出来。
“真的死了!”苏玫惊叹,她蹲下身体,细心地查看了一会宝扇的尸体,然后又翻开宝扇的眼皮细看。
长空珩饶有兴致地看着苏玫的举动,道:“你看出什么来了?”
“没,没看出什么!”苏玫垂眸,遮住眼底如电的愤怒。
这药猛烈如斯,宝扇不过才断气,就面皮紫黑如漆,这样猛烈的虎狼之药,却被长期用在这具身体的原主身上。
原主要活下来,可真是不容易啊!
苏玫心里对原主不由得十分同情,对林婉儿的愤怒更甚于前。
长空珩袍袖遮住面孔,后退一步道:“死人龌龊!你别碰了!”
苏玫点点头,站起身来,脚下牵绊累赘,苏玫才发现自己身上还穿着李嬷嬷的那条长裙。
她三下五除二把裙子脱了下来,将宝扇嘴边的黑血擦干净,然后就近寻了处火盆将裙子扔进火里烧成灰烬。
“好了,这样明天就没人能说宝扇是被毒死的了!”苏玫微笑起来:“只要宝娟一口咬定,朝梧苑里有个红衣的女鬼,吓死了我的两个丫头,也吓坏了我,便无人能怀疑她们的死因了。”
长空珩唇角一勾,笑起来:“当真是缜密至极的计划,况且这个红衣的鬼还在你面前呢!”
苏玫笑起来:“你做红衣的鬼怪当真是屈才,没有那一个女鬼赶得上你的一半的美貌!”
“不屈才,不屈才!”长空珩摇摇头:“能够为苏三小姐所用,是在下的荣幸,只是不知道苏三小姐这些心思是从那里学来的?这么些年你都是在装傻,骗你的继母么?也骗过天下人么?世人都道苏三小姐是个痴儿,没有想到这个痴儿却是这般伶俐!”
最后几个字,长空珩说得十分缓慢,一字一顿,隐隐透出探究。
苏玫一怔,她垂眼望着火盆里渐渐化为灰烬的布裙,心知自己有些大意。也许是因为长空珩一直都很友好,又曾经帮助过自己的原因,苏玫竟然没有在他面前掩饰自己。
其实说到底,苏玫甚至连长空珩是什么人都不清楚,他是不是叫作长空珩,她也不能确定。
苏玫心里一瞬间闪过无数念头,再抬起头来时,双眼十分诚恳:“长空珩,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但是我也知道你定然不是一个普通人。若我不是“云罡国里无人不知的傻瓜苏三小姐”,我的继母又怎么会容忍我活到今天?”
月光下,苏玫擦净脂粉的面孔晶莹剔透,眼里却闪烁着深不见底的忧伤,完全不属于十一岁少女的忧伤,那忧伤似月色,虽然无声无息,却渗入了每个角落。
长空珩只觉得心口一震,仿佛被人打了一拳似的,一种闷闷的心痛感觉油然而生。
长空珩低下头,他觉得很想安慰苏玫,却又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安慰的话语,而且面前的少女好象根本也不需要什么安慰。
苏玫转过身凝望着窗外漆黑的夜,她象是在自言自语:“不错,我曾经是个傻瓜。无人不知的傻瓜!也许天见可怜的,前些天,我做了一个梦,在梦里一个声音告诉我,不能吃喝李嬷嬷给我的东西,原本只是一个梦而已,我也不会放在心上。可是那天李嬷嬷被林氏母亲杖毙前,突然喊出她给我下药的事情……我的丫鬟又看到她们两人从李嬷嬷的屋子里拿了个瓷瓶出来……”
“你为什么不把这些事情告诉给你的父亲听,或许他能给你做主?”长空珩面色沉凝,低声问道。
“告诉我的父亲?”苏玫苦笑:“就因为我的一个梦和一个瓷瓶子里的白色粉末?这些丫鬟恐怕见不到我的父亲就会被灭口,而我会被以怪力乱神的名头抓起来,那时候,我会死得很惨。”
苏玫转过身向前走了一步,微微抬起头凝望着长空珩道:“长空……大哥!虽然我们才见了三次面,但是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我的这个秘密,长空大哥应该会替我保守吧!”
长空珩一愣,月光下擦净脂粉的苏玫,一张小脸晶莹剔透,写满乞求,一双明眸似深潭,折射出满天的星光。
“我自然是不会!但是你痴傻了这么些年,突然变得伶俐难免会引人猜测。你要小心!”长空珩低声道,话一出口,他才发现自己竟然会对苏玫说出“要小心”这样的话语,这简直不象是他一贯的风格。
“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必要管你家的私事!”长空珩俊脸微热。他转身望着窗外晨曦微露的天空,空气里那种似药非药,似花非花的清冷香气变得十分浓郁。
苏玫抽抽鼻子,但却不敢再提。
“天色将明,我要走了!”长空珩道:“你这里死了两个人,你也需得要想一想怎么应付你继母的盘问吧!”
“嗯!”苏玫打了个呵欠,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屋子,一边走,一边说:“院子里闹鬼,吵得我一夜也没有睡着!我现在也要回去好好地睡一觉了。”
长空珩点点头,身形一晃,跳上了屋顶,象一缕红色的烟气一般消失在淡淡的晨曦中。
苏玫仰起头来,目送着长空珩的远去,唇角一勾,笑了起来:真希望有早起的仆佣看见这一抹红影,那么这闹鬼的传言可就坐得实了。
相国夫人林婉儿亲自带人来到朝梧苑的时候,苏玫在床上睡得正沉。
林婉儿带来的仆人们将朝梧苑的木门一脚踹开,发出一声巨响。
那声响把苏玫从梦中惊醒过来。她怔怔地从床上坐起身来,还没完全醒悟过来自己在什么地方,就从门外冲进来一群人,把苏玫从床上硬拽了下来,拖到了院子里。